“我有什么不敢的?”
见到罗红英眼里闪过的精光,陈阳已是大概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罗红英一说起离婚,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
“首先,这房子,当初是婚前单独写在岚岚名下的。”
“其次,车子也是写在岚岚名下的。”
“还有家里的存款,也在岚岚的卡上。”
“陈阳你今天敢离婚,晚上就得捡垃圾,睡大街!”
“我现在问你,这婚,你还敢不敢离!”
罗红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说起这些账目来,更是如数家珍。
多少年了,她一直都在暗暗提防着今天这一天的到来。
所以从最一开始,她就帮女儿把一切财产主动权,全都紧紧握在了手中。
不仅如此,在每一个母女单独相处的深夜里,罗红英给秦岚讲的,也是这些女人经。
而正是靠着这套女人经,她可是把秦严老老实实攥在手中几十年。
或者说,驯化了几十年。
现在的秦严,就跟一头垂死的老牛没什么区别。
而罗红英相信,有这些羁绊在身。
这婚,陈阳不敢离。
甚至,他刚刚闹的越凶,待会儿就越会尴尬,越会卑微的来向自己家道歉。
到时候,她可要好好给陈阳开出新的条件,狠狠的再训化一次这头不听话的野马……
“我无所谓。”
忽然。
陈阳的声音,打断了罗红英的幻想。
“房子车子存款,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一分不要。”
陈阳坦然的声音,让罗红英人直接傻了。
她硬是在原地愣了几十秒,才愣愣的开口问道:
“你不要?”
“不是……你脑子有病吗陈阳?”
“这些都是你辛苦挣来的,你……一分都不要?你不怕睡大街吗?”
秦岚也是满眼难以置信,捂着脸呆呆的看着陈阳。
而陈阳回想起了凌薇在医院里对他说的话。
“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从头再来?”
此刻心中愈发坚定的陈阳,直直的盯着秦岚和罗红英。
“十年前,我才出校园的时候,一无所有。”
“那时候,我就是睡大街,啃馒头,靠着我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才挣来今天的一切。”
“十年前我可以白手起家,十年后,我照样可以!”
这些话,陈阳早就淤积在了心里很久。
今天,终于能畅快的说出来了,他心里,只觉得爽。
转身,从屋里拿出房本和银行卡,陈阳一件一件的狠狠丢在罗红英面前。
“房子,你们拿去。”
“存款,你们拿去。”
“车钥匙,你们拿去。”
“你们不是就喜欢这些东西吗,给你,全都给你!满意了吧?!”
丢出这些东西的时候,陈阳并没有觉得不舍。
反而,像是一根根的拆掉了自己身上那无形的枷锁。
这一刻,他甚至有种重回二十岁的轻松感。
可陈阳没想到,罗红英一阵错愕后,忽然把手一抄:
“呵呵,你以为这些就够了吗?”
“你耽误我女儿八年,想要离婚,必须再赔她八百万青春损失费!”
两句话,过于荒谬。
陈阳眼睛一眯,指着秦岚。
“就她这种货色,八百万?”
“什么叫这种货色,陈阳你给我注意点!”秦严一听有人说她女儿,当场又活了过来,“岚岚这么好的姑娘,出去随便找个富豪不得一年几千万?”
“她被你耽误了八年,我们找你要八百万,很过分吗?”
“就是,这婚不是你想离就离的,想离婚,先拿八百万出来!”罗红英不依不饶,“你要是拿不出来这么多钱,也没关系,你写张欠条,我们家宽宏大量,可以让你分期给。”
见到她们一家人这幅样子,陈阳只觉得阵阵恶心。
“分期?”
“好一手算盘,哪怕离了婚,都还想让我做牛马,养你们全家三十年是吧?”
“不好意思,白日梦你们慢慢做,我恕不奉陪。”
陈阳都懒得理会他们,直接转身,想要带女儿离开。
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一件事。
回来光顾着吵架了,好像……一直没注意到女儿在哪。
“你在找谁,小欢吗?”
罗红英似乎早就料到陈阳会找女儿,此刻冷冷的盯着他,像是抓住了他无形中的软肋。
一看她那眼神,陈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们把小欢带哪去了?”
“呵呵,她在哪里,你管不着。”罗红英抄着手满是傲慢道,“今天你要么签协议,赔岚岚八百万青春损失费,要么就直接走,一辈子别想见你女儿。”
“你绑架小欢,转过头来勒索我?”陈阳终于懂了罗红英的意思,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什么叫绑架,陈阳你嘴巴放干净点!”罗红英眉头一皱,“我是她外婆,带她出去玩两天不很正常吗,你有本事报警抓我啊?”
“你……!”陈阳气极,一时间指着罗红英,竟是气的说不出话。
而罗红英翻着白眼,冷哼一声,转头对秦岚道:
“岚岚,你放心。”
“他陈阳再狂,也是个男人,妈有的是办法治他。”
罗红英满脸得意,在她眼里,男人就是用来训的狗。
可打可骂,可辱可欺。
控制经济命脉只是第一重手段。
孩子,才是最后的底牌。
果然,听到女儿被绑了,陈阳几乎当场发疯。
“把小欢还给我。”
拳头慢慢攥起,陈阳看着眼前曾经的至亲,牙关紧咬。
“把小欢还给我,否则,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声音骤然拔高,陈阳顺手提起桌边的板凳,大步朝着罗红英走去。
罗红英一惊,慌忙往后面蹭了两下:“你干什么,你还敢打我?”
“陈阳,你给我住手!”秦严一见形势不妙,慌忙起身。
“你干什么,你再发疯,我报警了!”秦岚也上前拦住陈阳。
客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而正当冲突要起,吱呀一声,大门被人推开。
“大娘,小欢送过去了。”
一个染着黄毛,脖子上露出半截纹身的青年,嘴里叼着根烟进了屋。
其人,正是秦岚的堂弟,秦浩。
秦浩比她姐小了十一岁,自小就不好好读书,现在二十出头了,也没个正经工作,天天就在外面到处跟人打架,不过最近认识了个大哥,好像混的还不错。
方一进门,他就看到客厅里剑拔弩张的一幕。
陈阳提着一根板凳,恶狠狠的威胁着自己秦家的人。
自己的姐姐脸上有一个巨大的巴掌印,已是被打的披头散发,地上还有本撕成碎片的结婚证。
“怎么了这是?”秦浩顿时皱眉。
“小浩,你可算回来了!”罗红英当即一指陈阳,“就是这个畜生,打了你姐不说,还要拿板凳砸我,你赶紧帮我弄死他!”
“什么?!”
秦浩眼里精光一闪,甚至连烟头都没有吐,几步上前,当即就是一脚爆踹!
砰!
猝不及防之下,陈阳本就缠满绷带的腹部再遭重击,整个人轰然倒在电视柜上,砸出一地狼藉。
“妈的,当我秦家的人好欺负是吧?!”
“敢打我姐,老子弄死你!”
秦浩在外面天天争勇斗狠,学了不少皮毛功夫,再加上人又年轻,这一脚下去,陈阳竟是半天没爬起来。
而秦浩毫不留手,抄起地上的板凳,不由分说的朝着陈阳就是一顿狠砸!
咔!
重击之下,结实的板凳腿直接崩碎,陈阳头上昨晚被孙彪砸出的伤口再次开裂,鲜血直流。
但饶是见了血,秦浩也毫不留手,还在往死里打。
他这种混混,平时没少被家里人数落,今天终于有这种打架的机会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秦浩几乎瞬间化为了一条疯狗,拼命的表现。
一直打到陈阳都快没了声息,他才拍拍手掌,最后一脚踹在陈阳的脸上。
“狗东西,再敢打我姐,老子要了你的命!”
剧烈的灼痛和满地碎玻璃间,陈阳艰难的睁眼。
客厅右边,光洁的沙发上。
秦岚一家人,抄着手,满脸冷漠。
甚至刚刚,还在为秦浩叫好。
而左边,满地垃圾中,陈阳躺在那里,猪狗不如。
是的!
猪狗不如!
直到此刻,陈阳才彻彻底底的明白,自己这十年,过的有多么蠢!!
当初他还幻想自己能和秦岚有那么一丝丝感情,能和秦家,有那么一丝丝温情。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
这就是一群市井小人!
他们心里只有卑劣的算计,只有金钱和利益!
什么狗屁爱情,婚姻,亲情,他们根本就不懂。
他们懂的,只有日复一日,在被窝里拼命的算计着自己能给他们家带来什么,以及怎么牢牢的把自己控制住,慢慢把自己训化成一头听话的老牛。
而自己之所以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说到底,还是当初选错了路,娶错了人,错付半生却始终麻痹不愿自救,以至于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咔嚓,咔嚓。
踩着满地碎玻璃,陈阳缓缓站起。
目光狠狠扫过眼前恶心的一家人,擦过嘴角的血迹,他开口道:
“十年错付,今天,我终于看清了你们的嘴脸。”
“好好照顾我女儿,等我回来的时候,她要少一根毫毛,我要你秦家一条人命!”
回应他的,只有秦家满门的嘲笑。
“陈阳,还说大话呢,没打够你?”
“少跟我说废话,想离婚,先给我女儿拿八百万来!”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滚出去,看到你就烦!”
声声谩骂嘲讽中,陈阳没说什么,起身就走。
到了门口,他习惯性的去拿车钥匙。
罗红英一个激灵,跟老大妈进菜市场一样,赶紧过来一把抢走。
陈阳顿了顿,没说什么,继续离开。
下楼,来到大街上。
满身是血的他,极为狼狈的站在街边。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失去了一切,路上行人都避之不及。
而很难想象,这一切,都是他所谓的至亲造成的。
陈阳没有在乎周围人的目光,只是抽出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大口。
然后,拨通了写在手上的那个号码。
“凌薇,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