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瞧她不似说假,上下打量一番,确实不见她佩戴饰物。
“行吧。”
他扭头冲另一位狱卒使了个眼色,才回过头问她:“楚二小姐,你要见哪位朋友啊。”
“杨立山,昨日傍晚从前头送进来的。”楚晚棠干脆地说。
后面的狱卒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从后往前翻了翻,很快便锁定了一个名字。
合上册子,那狱卒对楚晚棠道:“楚二小姐,请随我来。”
打开门,他走在前,楚晚棠抬脚跟了上去。
俄而,楚晚棠便在他的带领下进了牢,监狱内部较暗,夏日外头正热,里面却有点儿凉飕飕的,血腥味与腐败味掺杂在一起,格外恶臭。
这不符合常理呀。
楚晚棠打量着四周,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狱内关押着不少犯人,见有人进来,纷纷望了过来,眼里或希冀、或麻木,却都很默契地没有发出声响。
少顷,打头的狱卒站定在一间牢房前,“到了。”
说完,他便片刻不停留,走远了。
听到动静,牢里的人猛地抬头,一脸憔悴模样,眼神是毫不掩饰的狠毒。
楚晚棠心里讶然,不过一天而已,杨立山便被摧残成这般模样了。
他还绑着昨日的细布条,衣摆上、裤腿边沾着几滴红褐色的血迹,看样子是昨天进来后受的伤。
牢房昏暗狭窄,只有狭窄的窗口处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与其说那是窗口,不如说只是几道细缝,除了透光处,其他都是墙体。
这与她印象中的监狱不大一样,想必是怕犯人使用灵力越狱。
靠着墙处,有一张约莫五尺宽的床,床灰扑扑的,上面堆着干草,没有被子。
这张床便占去了大半的地方,杨立山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倚着床尾坐在地上。
不等她继续观察下去,杨立山率先开口了:“你来做什么?”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态度却依旧强势。
楚晚棠的嗅觉较灵敏,被这里的气味熏着了,有意识地放缓呼吸,开门见山道:“杨掌柜,我要绣锦阁的账本。”
昨日她向小二打听了,账本一直被杨立山攥在手里,就连楚灵儿都没要到过。
杨立山冷嗤一声,“你想要,便自己去寻。”
“杨掌柜莫不是忘了我昨日的话?”楚晚棠面上波澜不惊,似乎已成竹在胸。
杨立山记起来了,顿时一怔,半晌,又阴恻恻地道:“三年换一个账本,我未免太亏了。”
他早就另有打算,不会白白便宜她的。
楚晚棠见他这样,没有一丝诧异,反而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像是看透了一切,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果然,她下一刻就道:“大姐都把绣锦阁让给我了,你觉得她还会管你的事吗?”
杨立山以往敢搪塞楚灵儿,便是摆明了要通过控制帐薄,来保住自己的掌柜之位。
虽然她不知道楚灵儿为何不找人除了他,一了百了,但她敢肯定,杨立山并不知道楚灵儿与自己不合,也不敢百分百肯定楚灵儿会帮他。
更何况,依楚灵儿的性子看,杨立山一直与她作对,她断然不会插手此事,左右损失的都是杨立山和自己。
“没账本,我大可不在乎从前的营收,转头把绣锦阁卖了换笔钱;可你在这里待够三年,出去后,外头早就换了一番天地,届时,那账簿还能有什么用?”
楚晚棠神色淡淡,说出的话却直往杨立山心窝子上戳。
杨立山毕竟是老油条,昨日是自己轻敌才着了道,这次虽被她的说辞打动了,但脸上一点儿都没表露出来。
其实楚晚棠说的,他又何止不懂。
他敢忤逆楚灵儿,还不是由着沈亦云的关系,可自己现在蹲大牢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他不能如了楚晚棠的意。
心思一转,杨立山拉着脸,讳莫如深道:“楚二小姐,今日你注定白来一趟了,慢走不送。”
楚晚棠一步都没有挪。
如果万全完全的准备,她怎么可能来找他,那她的银子岂不白花了。
“那我先走了。”楚晚棠笑吟吟的,见杨立山眼底闪过得逞的笑,继续道,“外面的狱卒我已经打点好了,除了我,其他人不会再来叨扰你的。”
说完,转身,作势要走。
杨立山登时换了脸色,急忙起身,“慢着!”
楚晚棠背对着他,勾唇一笑,旋即又敛了起来,转过身,明知故问:“怎么?还有事么?”
杨立山僵在原地,神色纠结。
楚晚棠也不催促,直勾勾地望着他。
几息后,杨立山终是妥协了,“最快几日能捞我出去?”
这里的狱卒不把他们当人,克扣伙食,给他吃馊饭不说,甚至动辄打骂,他来这儿不到一日,便被打了三顿。
这样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
“那得看你的诚意了。”楚晚棠含糊其辞。
“你......”杨立山气不打一出来,但又不敢发作,深吸几口气,嘴角扯了扯,“我只能给你一半的账本,剩下的一半,等我出去再给。”
楚晚棠冷笑,“你没听到我方才的话吗?是什么给了你向我讨价还价的勇气。”
杨立山错愕抬头,不可置信。
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楚晚棠今日不是来跟他谈判的,而是单方面的要挟自己。
可偏偏,他没有还手的资本。
思绪翻滚,他突觉脊背一凉,眼里写满了惊愕。
她怕是在他们第一次打照面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一切!
腿脚一软,他颓然坐倒在地。
现在,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拒绝楚晚棠,他在这儿过三年非人哉的生活;要么就答应她,至于自己能不能出去,全凭她的良心。
蓦地,杨立山放声大笑,形若癫狂。
亏他还沾沾自喜,以为能拿捏她,殊不知自己早就一头扎进人家设好的圈套里了。
狱卒听到声响,大步走来,冲杨立山呵斥道:“闭嘴!不准大吵大闹!”
杨立山听话地止了声,旋即抬眼望向楚晚棠,眼睛通红,“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