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琅没说假话,他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能够遇见云姑娘,哪怕她一直拒绝他,他也不后悔能够遇见她。
“至于我的腿疾和眼疾。”谢从琅似乎想到了不美好的记忆,神情凝重,又怕吓到楚晚棠,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
“那时候我领兵在外,和晋国作战,谁知我率领的军中居然出现了叛徒,那是深受我信任的一个副将。在和晋军最后一役中,他和晋军里应外合,我误入埋伏,被引进了密林深处,落进了他们挖的深坑中。我在深坑中整整待了三天,靠露水维持生命,后来我终于被成玉救上去,然而我的一双腿,在落下去的时候就摔断了,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再也没能救好,我的眼睛,也是被密林里的迷障毒瞎了。”
“这么久过去了,我还会记得躺在陷进里面的那份痛苦和绝望。有时候午夜梦回,我还会时不时的感觉到我的双腿隐隐作痛,等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双手掐着自己没有知觉的腿,抚摸着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眼睛,心中想的,却是还不如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死于边野,是多少男儿的梦想。”
楚晚棠从不知,他有这样惨烈的过去。战场有多残酷,她虽未亲眼目睹,但是她出生在孕育不少英烈的扬城,打小听着英烈的故事长大,更是从小起就看过不少对于战争的纪录片和史料,对将士和英烈有着发自内心的崇敬。
她深深吸了口气,手指轻轻抚着他的眼眶,“我会竭尽所能,让你能够站起来,让你双眼能够恢复光明。”
若说从前的她,只是出于利益才想治好他,现在的她,却是为了对他的那一份尊崇,才会下定决心去救他。
谢从琅握住她的手,“我说过,我信云姑娘。”浓密的睫毛掩着一双流光璀璨的眼眸,然而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的掌心明明温热,却仿佛灼伤了她的手。
楚晚棠想抽出手,然而却觉得自己没有气力。
她正暗恼的时候,马车一阵颠簸,楚晚棠没坐稳,一下子就跌到了谢从琅怀中。
温软馨香的身体揽在怀中,谢从琅不由得心旌荡漾。
楚晚棠的头靠着他宽阔的肩膀,然后感觉到,谢从琅的手,似乎揽着她的腰……
谢从琅与她额头相抵,他轻轻蹭了蹭。
若是时光能就此停下来该有多好,喜欢的少女在身边。
她年纪不大,然而气势上却一点儿不输人,她有底气,精湛的医术就是她最大的底气,更不必提,现在还有人给她撑腰。
云姑娘怎地会有这样的自信?周景徽下意识去看谢从琅的神情,却见他眸色深深,嘴角噙着笑意,不知在想什么。
周景徽叹了口气,她这表弟,自幼便心思深沉,谁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现在看来,居然是栽在云姑娘身上了。
“胡闹!”刘太医一甩袖子,态度颇为高傲,“长公主身份何其尊贵,岂能由你胡来?”
“那几位太医商讨了半天,可曾有什么主意不成?”
这话却是戳到太医们的痛脚了,要真有主意,长公主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躺在那儿。
刘太医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丫头冲撞了,宫墙内外的贵人们,哪一个不是对他们这些太医客客气气的,活了几十载,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瞧不起。
他看向周长庭,长公主的长子,“周大人,这就是府上对待太医的态度吗?”
周长亭连忙劝抚刘太医,“小姑娘不知事,还请刘大人多多担待些。”同时又有些着恼,穆王为何要将这个小丫头片子带来,不过他面子上不敢显现出来。这穆王虽然和长公主府亲近,却和他这个表兄并不交好。穆王早年征战四方,如今虽然只能靠着轮椅代步,但是到底是皇室中人,身上的威仪亦是不容人挑衅的。
刘太医见好就收,真要和一个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谢从琅却是有意维护云书清,“表姐,我相信云姑娘的医术,就让她试一试吧。”
虽说周长亭是长公主长子,但是他为人平庸,无甚本事,周景徽性格肖似长公主,这偌大的长公主府,更听长公主的话。
周景徽愣怔了一下,这云姑娘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表弟这样信任她?
不过她相信,表弟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不会拿母亲的身体当儿戏,便轻轻点头。
“既然太医们也没有法子,那就姑且信你一回吧。”
“姐,你怎么能任由这小丫头胡来?”周长亭急慌慌的说道。
周景徽斜了他一眼,“那你还有别的法子不成?”
周长亭不吭声了。
这个长姐一贯强势,即便出嫁了,却也还是能做得了长公主府的主的。
刘太医捶胸顿足,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主子们都发话了,他还有阻拦的权力吗?
冰华见所有人都不信自家姑娘,不由急了,她家姑娘本事可大这呢,她忙说道:“我们姑娘可不是在胡说八道,当初毅勇伯府的公子被打昏迷不醒,还是我们姑娘拿针给扎醒的。毅勇伯夫人有多年的心疾,若非我们姑娘出手给她治病,她到现在还要受心疾之苦呢。”冰华洋洋得意的说,“就因为这个,毅勇伯夫人一直拿咱们姑娘当闺女对待,甚至还打着将咱们姑娘娶回去当——”
“冰华,不许多嘴。”听见这丫头越说越不像样,云书清开口打断她。
冰华有些委屈,她明明是在维护姑娘名声,哪里就多嘴了?
居然有那么多人觊觎云姑娘……
情况不太妙啊!
成玉看了看自家主子,若是主子再不抓紧点,这朵小娇花就要被别人摘走了。
云书清让人将长公主的最近时日的脉案拿过来,仔细阅览了一遍。
太医们像是瞧戏一样看着她,都不信一个小姑娘能看得懂脉案。
过了片刻,云书清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