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顿卡亚的夜色中。
濛拖着残损的躯体在奔驰。
追逐他的狼人梯队不断增加,甚至变成了锥形,宽的那头连接着黑暗,仿佛要扯起一张覆盖整个村庄的、死亡的帷幔。
洳狼踉跄了几步。
“嗷——”
它怒嚎着爆发出更快的速度,身上的毛发变得粗糙,从皮肤里开始渗出刺鼻的雾气。
这是从狩堕中提取的力量,也是它曾经战胜诅咒的证据。
“抱歉,我不配成为你最后的主人。”
濛轻声述说着,其实他身上的伤更重,现在只能趴俯在坐骑身上,感受着这头猛兽心中的决绝。
他最开始驯服洳狼,是想要跟【奎玛】较劲。
但现在落得这个下场,还不如将其拱手让给那个射箭的家伙,至少对方比自己能打,就算死在战场上,也应该更辉煌些,而不是要跟自己这种罪人陪葬。
嗷呜——
狼人们被激怒,也开始加速狂奔,个别甚至抄捷径破窗而入,从冬屋的另一头撞出来。
濛强撑着坐直身体,回头观察敌人数量。
他望着黑压压的怪物群,只是轻蔑地冷笑了两声:“来得还不够多嘛!”
冬犄格部落,古训之九:
如果以少敌多,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那敌人的数量将不再令你感到恐惧。
他神情坚定,目标近在眼前。
肯恩在设计村庄布局的时候,将桑顿卡亚划成了数个区域,如果顺利发展的话,能够层层叠加,随着繁荣程度扩建。
同时,如果遭遇强敌,也可以步步退守。
围墙作为目前最外侧的防线,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随着时间推移,所有来袭的怪物都会涌进来,想要阻隔它们,只能放弃这一片区域。
濛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记住了桑顿卡亚的布局和构造。
伯克·巴特莱在各个地方,都囤积了相当数量的军用物资。
濛睁眼看向远处。
火焰像是发光的线条,将桑顿卡亚的核心部位勾勒得清清楚楚……
唯独有一个屋子沉寂在黑夜当中。
因为那周围禁止出现明火,里面囤积着从盗匪手中缴获的秘术炸弹,还有储备的战略鱼油。
濛义无反顾地朝那里冲去。
他已经不再考虑自己的复仇计划,只有将桑顿卡亚保下来,他才能安然接受鬼魂们的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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濛手中爆燃出飞溅的星点,随后他将整个火匣连同里面的碎熔石都扔进了窗洞中,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迅速冷却的光点正落向敞口的木桶。
洳狼突然爆发出急速,开始向前不要命地飞奔。
即便每一步都在使剧痛叠加,它还是不断猛冲!
“怎么了?”
濛顿时后仰,幸好抓住了座鞍才没有倾覆,他不知道洳狼到底在想什么,但却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求生欲。
他们朝夕相伴,却从未真正分摊过彼此的痛苦。
洳狼不知道、也没办法驱散那纠缠于主人心底的鬼魅,但在这种时刻,它希望这个男人活下去。
轰隆,翁——
濛身后传来兽皮房顶撕裂的声音,还有横梁与碎石崩碎的巨响,被抛上夜空的碎片像落雨般砸在自己身上。
嗷呜,嗷,吼……
怪物们发出沙哑杂乱的哀嚎声。
黑影被倒塌的房屋所覆盖,爆炸产生的威力杀死了好几头狼人。
但真正产生作用的是:
房屋是互相依靠着修建起来的,它们彼此支撑勾连,形成更为坚固的堤坝,将山体泥石都牢牢堆挡在上面,而现在这些支撑物都在挨个坍塌。
轰隆隆!
狼人们在混乱里抬头张望。
恐怖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像是滚滚雷霆即将轰砸荒原,顷刻之间,小半块山峰就开始滑塌……
沙土,泥石,还有树枝灌木。
数不清的东西裹挟在一起,汇聚成无可抵挡的洪流,几乎在眨眼的时间内就吞没了整个街道。
咔嚓。
洳狼被飞来到钢铁击中后腿。
它倾斜跌落,和濛一起在地面上翻滚减速。
濛浑身传来剧痛,眼前灰扑扑的,直到那些东西落在身上,才发现它不是积雪和冻雨,而是埋藏在荒原多年的泥土。
“咳,咳咳。”
濛撑着胳膊。
他的战刀已经消失,空落落的手掌胡乱摸索,直至碰到洳狼的毛发才停下——起伏虽然微弱,但还活着。
“呼,万幸。”濛放下心来。“我背负的鬼魂已经够多了,你可不要加入进去。”
濛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将重伤昏迷的洳狼藏在掩体中。
他回望残破不堪的桑顿卡亚:
街道寂静,火焰噼啪,建筑还在坍塌跌落,异响都已经消失,怪物们似乎已经被彻底阻拦在外。
“现在……”
濛拄着从旁边扯来的火把,他一边艰难行走,一边说:“该解决里面了。”
祭坛里的浮石发出微光。
村民和落难者们聚集起来,不安地向四周远望。
刚才村庄中央传来了巨响。
谁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山体崩塌带来的震撼就足以令恐惧加深。
守备都拼死逃了回来。
他们要感谢刚才的动静,怪物们都被分散了注意力,他们这才有机会点燃法阵,并且在最后时刻冲到祭坛附近。
现在广场周围的火墙即将合拢。
到时候,所有人都将和怪物们隔火相望,直到战旌率领部队返回,或者燃料耗尽,大家一起经受屠杀,直至血流成河。
“那,那里……”
这种想象被说话声打破。
众人循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赫然发现,火墙还有最后的边角没有合拢,而负责的守备正瘸着腿向这边逃窜。
他张张嘴,似乎想要求助,脸上的恐惧无以复加。
狼人已经冲出转角,疾驰而来,街道上的泥砖被扣响,每一个脚步都仿佛踩在众人心上。
“冬母在上,天呐!”
村妇捂住眼睛,落难者们甚至直接掉下眼泪。
狼人四肢着地,在废墟和建筑间折跃前行,最后直接一记猛扑,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守备的喉咙。
咔嚓,噗通。
伴随着骨骼破碎的脆响,那人整个脑袋都被拧掉,手中的火把也轱辘辘地滚落在地。
狼人站立而起,龇牙向缺口处走来。
它眼中藏匿的杀戮几乎要满溢而出,某种最原始的兽性在人群种传播,就在即将爆发惨剧的那一刻……
阵法还是被点燃了。
火焰像是利箭那样沿着固定的线条蹿动,最后反超怪物,升起一面希望之墙。
众人隔着扭曲的光线向外看。
空旷的街道上面,只有一个遍体鳞伤、摇摇欲坠的人影。
他是冬犄格部落惨案的幸存者。
也是最后一个,领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