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他一直听那些人贬低秦倾,从来没有开口维护过秦倾,也没有同他们断绝过来往。
流言风语什么的,他以前在村里听得不少,嘴上说说罢了,说了也就说了。
曾经他也是流言的中心,有人说他是灾星,克父克母,就该离人远远的,死在外头更好。
叶雨离开了村子,遇到了送秦倾去北玄灵院的车队。
那时他奄奄一息,身上都是难闻的味道,衣着破烂,头发像枯草一缕一缕遮住了面容,也遮住了眼睛。
他倒在了路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张嘴说话都极其费力。。
车队的护卫目光轻飘飘的扫过,跟看到了路标一块石头一堆荒草一样,没有片刻的停留。
是尸体,还是活人,并不重要。
人命本就不值钱。
多看一眼耽误的时间或许要值钱得多。
“停下!”
记忆中那道声音似乎和耳朵里听到的声音重合了。
叶雨张张嘴,无力的咳出血沫来。
肺腑闷闷的疼,最疼的还是腹部。
经脉中的灵力在消散,如同他这条命一样。
人临死前会想些什么?叶雨不知道其他人在临死前想了些什么。
他睁着眼,视线开始模糊,固执的想着:他很想跟秦倾道歉。
要跟秦倾道歉。
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可是,他还有机会吗。
上一次,秦倾让车队带上了他,灵丹加清水,救回了他一条命。
原本他是要辞行自谋生路的,车上不曾露过面的秦倾推开车窗,目光投向他,那不是怜悯的目光。
秦倾告诉他,北玄灵院要招生,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先去北玄灵院。
车队的目的地就是北玄灵院,可以捎带上他。
当时的叶雨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这样的好意。
现在想想他的好运好像都是秦倾带来的。
天赋再好、资质再佳,如果他在这之前就死在了路边,还不知道会成为什么野兽的腹中餐成为谁的脚下尘泥。
是他忘了。
他自以为在学院里混得如鱼得水,也不知道收敛锋芒,还总是要秦倾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单方面的当秦倾是朋友,却什么都没为秦倾做过。
这算哪门子朋友?不是跟田地里只知道扒着人吸血的水蛭一样吗?
秦倾又来了。
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
他现在的样子应该很狼狈吧,麻烦是他招惹的,他却躺在地上,看着秦倾又一次的持剑相护。
护的是他,从无所求。
叶雨睁着眼,眼角有泪水滑下。
“小师妹,这人还——”
“知春师姐,救人要专心。”宋京墨打断盛知春的话,提醒她专注手头的事情。
旁边的大块比试台是秦倾的主场,漂亮的剑光笼罩着同样使长剑的那人,秦倾脸若寒霜,剑尖一挑,割断了那人的手筋脚筋,剑光吞吐,摧毁了那人的灵核。
她动手极快,没有半点犹豫。
那人的哀嚎声都被迫压进了嗓子,满目的惊恐都不能让这个仿佛化身杀神的少女停下手上动作。
忙着给叶雨嘴里塞丹药的宋京墨若有所感,偏头看过去,发现秦倾发丝一点点染上霜雪颜色,渐渐长至腰间。
“这是血脉觉醒?”
“还是天赋异变?”
“小师妹!他又吐血了!快!丹药!”盛知春竭力用灵力促进叶雨身上的伤口愈合,几处严重的剑伤已经止了血,内伤却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治的。
宋京墨感受到秦倾投来了冰冷目光,赶紧又给叶雨灌了一瓶丹药。
这样的事情她好像做得有些熟练,宋京墨心里想着,倒出一些丹药用灵力化开,直接将药力打入叶雨身体,加速修复叶雨受损的脏器。
灵力上覆着灵魂力,不可避免的感知到了叶雨状态糟糕。
被生生挖去灵核,看着灵核被毁去有多痛苦?
应该比被暗算喝下绝灵药剂更加痛苦吧。
暗自叹了口气,再次倒出丹药。
秦倾和叶雨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联系,这头叶雨一出事,还在同他们一起吃锅子的秦倾立马就感知到了。
宋京墨之前是隐隐感觉叶雨的气息不同寻常,也没往其他事情上想,听闻叶雨出事,也就跟了上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死不了。”周知契打架不行,治疗伤患更帮不上忙,蹲在一边看着宋京墨和盛知春二人忙活,半晌后冷不丁开口,只换来了两位师妹的瞪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说死不了,是真死不了。”
“别看他现在这幅惨样,快要断气似的。”
“我闭着眼睛都能看到他的命连在另一个人身上,同生共死知道吧?”
周知契抛出一个问题,也没等回应,自顾自的往下说道:“叶雨身上就有一个类似的契约,不过不是一般的同生共死契约,那契约得是结了同心契过了问心劫的两情相悦的人才能定下的。”
“他身上这契约,有点不寻常。”
“怎么不寻常?”
“着什么急,等我仔细看看。”周知契说着就将灵力覆上了自己的双眼,手指也开始掐算,另一只手从叶雨身上拽过了一缕气息。
“这契约有意思。”
“真有意思。”
宋京墨看着这位师兄突然神神叨叨起来,怎么看都感觉对方像极了神棍。
但她自己都在这儿了,神神鬼鬼的东西,她也不能说不信。
“一荣俱荣,一损却不会累及另一方。”
“哪个家伙想出的这样的好办法?”
周知契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扭头看向一旁,秦倾刚好站在那儿。
“不是吧?这契约连在你身上?”
秦倾无声的站在那儿,看着唇色苍白面如金纸的叶雨,没有理会咋咋呼呼的周知契,也没有开口说话。
她能看出他此时气息微弱命若游丝。
她知道他不会死。
秦倾数不清楚,自己见过多少次这个人受伤昏迷的样子。
每一次,他休养一段时间就又能活蹦乱跳去惹事。
这一次,好像是他受伤最重的一次。
秦倾的目光投向了比试台中间那具尸体,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
“今天是怎么回事,说清楚,换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