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东珠和梅香也赶了回来。这会儿她看见李德全正担忧地在外面踱步,
一见到她过来便说道,“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东珠有些不解,而后想到躺在帐子中的玄烨,问道:“李公公,可是皇上醒了吗?
“诶呦,这裕郡王在里面不知和皇上说些什么,刚刚皇上还把茶盏都给摔了。
您快进去看看吧,不过,这会儿皇上正在气头上,你可要当心些!”
“好的李公公,多谢你提醒。”
生气,他还正生着病呢!平白无故地生什么气呀?说罢便往玄烨的营帐方向走去。
只是不知他这气从何来,正打算先进去看看,谁知刚走近一点,隔着营帐就听到了玄烨的声音。
帐子内,玄烨虽然还隐隐咳嗽着,但气色似乎已经好了许多。
这会儿他正半坐在床榻,不知听到福全说了什么。他原本暗含笑意的眼神突然浮上来几分冷意,
之后眉头紧皱,眼里透露出担忧的目光,开口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语气里却带着责怪和惊讶之意,
“你说什么?二哥,你明明知道......怎么还如此纵容她跑出去采药!
她知不知道那一带多野兽,还有林子里的瘴气。要是不小心遇上了,将会产生怎样严重的后果!”
咳咳咳...咳咳咳...
东珠闻听此言,便觉情形不对,然后就走进了帐子里。
东珠进去后,发现福全正站在窗前。玄烨已经醒了,只不过现下还是咳嗽阵阵。
东珠看了眼福全,他隐隐向自己摇头。东珠明白,他似乎是想要独自扛下这一切。
但是,此事毕竟是因自己而起,便还是说道,“你莫要责怪二哥,是我自己要去采草药的!”
玄烨见她过来也不吭声,好久都只是冷着脸。
才说道,“也罢,朕累了,二哥你先回去吧。”福全看了他二人一眼,还是退了出去。
眼下这帐子内就只剩下了东珠和玄烨,而这会儿梅香正好烹好了茶水,便端来递给东珠。
东珠本打算坐下来喂他喝,谁知他竟然别开脸。狠狠说了句,“给朕拿开!”那语气简直就是冷若冰霜。
梅香看立在旁边的自家小姐,表情失落,似是对玄烨的态度有些意外。生怕东珠因此被责罚,就先跪下兀自领罪。
“皇上,您别责怪主子,要怪就怪奴婢吧,而且主子都是为了......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啊。”
但东珠却不觉是梅香有错,要怪也该怪自己。便对梅香说,“你先下去吧,这不关你的事。”
说罢,便使眼色让梅香先出去,眼下这帐子里就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东珠不知道他这是为何生气,自己好心好意出门找了许久的草药,为着他的身体还担心自责了许久。
辛苦半晌煮好了茶水,眼下只等给他喝下去,好让他快些好起来。
却不想人家非但不领情,还迁怒于他人,此刻觉着心里窝火地很。
看着面容有些疲惫的东珠,玄烨心中的气愤就消了大半。
随后还是他先开口,“过来坐。”他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东珠坐下。
而后看向她淡淡开口说道,“朕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实在不放心你为我冒险啊!”
东珠面上情绪松动几分,原来他是为自己而气恼。
便拉住他的手,认真地说,“说到底,你染病还是为给我猎狐。
我做这些也没什么,再说了,你看我现在不也没什么事吗?”
东珠笑着安慰他,玄烨心念一动,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而后,顿顿的开口,“其实,朕的病,没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这话一出,让怀里的东珠有些疑惑不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烨见东珠无言,就把她从怀里捞起,然后两手捏着她单薄的肩头,
正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一般,而后沉声道,“朕是淋雨后发了高热,
但不碍事。做出此举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为之的。”
东珠闻言大惊,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有些不大明白他装病背后的用意何在?
玄烨抬眼望向窗外,自顾自地解释说,“朕曾天真地以为大婚之后,凭着索尼等人的支持,真的就能顺利亲政。
所以,自皇后进宫以来,朕就一直宠着她,宠着后宫里的其他人。
也为着警告遏必隆,连带着还冷落了你。希望以此来让索尼相信,朕是真的倚重他。”
东珠原本疑惑地内心,此刻深受震撼。她也不急着问这人装病的缘由,
只是抬头凝视着眼前人,问他,“那你为何又突然转了性子,决定召见我了?”
玄烨微微皱眉,沉声道,“提起这个,朕就来气!谁料想大婚后,不止索尼,前朝那帮老狐狸们,到现在也都一直还在观望摇摆。
朕真的大失所望,他们为什么都不帮朕,明明嘴上都答应的好好的,到底为什么?难道在他们眼中,真就不配为皇帝吗?”
玄烨说着,眼有感伤,东珠抬手轻捂住他的嘴唇,不愿让他再继续说这样丧气的话。
玄烨只拿起她的手,而后接着说道,
“后来,老祖宗的一番话,才点醒了朕。她问朕知不知道鳌拜到底想干嘛,朕说他想造反。
但老祖宗的回答却让朕恍然大悟,她说,不对,鳌拜虽然野心勃勃,但让他造反做皇帝,
哪怕给他天大的胆子他都不会去做。
朕就问她为什么?她老人家说,因为鳌拜知道自己没有那个机会,倒不如做个权臣,架空朕的皇帝之位来的痛快!”
东珠也不由得感慨,毕竟这天下,始终是爱新觉罗氏的天下。为人臣者,若有异心造反。那皇帝之位只会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东珠开口,“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唯有让他们为了权力相争,互相制衡,朕才能坐收渔翁之利。这也是朕这次选择装病又放出消息的原因之一。”
玄烨后来说着自己的打算,面上尽是豪情壮志。
东珠一开始本以为,玄烨会和自己继续发火,却不曾想他却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这令她大为震惊,不曾想,面前这位少年天子,竟有如此谋略。想来他这次也是为了让鳌拜那帮人放松警惕......
东珠也曾听人说,他大婚后首次上朝,谈论关于亲政一事,谁知鳌拜一言不发。
底下大臣更是噤声一片,留下他自己吃了闭门羹。
况且鳌拜在朝中大权独揽,不是一日两日。
他又怎么肯轻易交出自己的议政之权,底下的人多方观望,尽是墙头草,因而搞得不欢而散。
眼下听到他把自身的处境,对她坦诚相告,更是不由得心疼起眼前坐着的人。
“朕不能,也不敢再相信任何人。更何况,此次行围事关与蒙古的联系,朕岂能有所差池!”
东珠有些心疼他,没想到自己差点好心办了坏事。又思及遏必隆与鳌拜的交情匪浅,
自己又身份微妙,知道后不免尴尬,就正色向他问道,“那你为何选择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呢?
你就不怕......我知道以后,转头就去给鳌拜通风报信?”
说着,东珠站起身来,背对着不敢再看床榻上的人。她语气虽轻松,但说完心底却是十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