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册封的旨意传遍六宫。李德全前来宣旨之时,尚在为乌云珠伤怀的东珠一时半会儿也高兴不起来。
最后还是在芸宛的提示下,她才回神起身接旨。
李德全笑着对东珠说,“奴才恭喜和妃娘娘了。”
东珠知道他是念着从前的恩德,也是真心为自己高兴。只是现下无心应对。只缓缓开口说道:“李公公一路过来也辛苦了,这些请公公拿着喝杯茶吧!”
说罢,梅香便递给李德全一包赏银,他虽说在御前办事,可也总被总管太监梁久功压着,所以还是拮据了些。
看到赏赐,李德全满脸欣喜,但还是在低头接下后恭谨地答道,“奴才多谢和妃娘娘赏。”
而后,他便识趣的离开了。
待李德全走后,梅香便端来一盘新蒸好的荷叶酥饼给东珠。
她劝东珠吃些,“主子您为着慧妃娘娘的事也辛苦了多日,多少吃点东西吧,自己的身子要紧啊!”
东珠本没什么胃口,但也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只能顺手拿起一块点心。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接着就看到了马佳氏笑意盈盈地走来,“妹妹,本宫是特地来恭喜妹妹封妃之喜的!”
说罢,便转身让身边伺候的奴才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锦盒,而后打开递给了东珠。
东珠一时疑惑,不过还是让芸宛接过来看了一眼。那是一对攒金镂花的镯子,上面还镶嵌了血红鲜亮的宝石,东珠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她不知道马佳氏为何会这般好心拿来这样贵重的礼物送给她,她不想拿人手短,于是便开口想要婉拒,“姐姐这份贺礼太过贵重了,恕我不能接受。”
“妹妹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姐姐虽比不得妹妹得皇上宠爱,平日里见不得什么好东西,但姐姐此物乃是当年本宫怀着大阿哥的时候,太皇太后赏的。
姐姐知道自己容色不出挑,戴不了这些好东西,故特地拿来借花献佛送给妹妹,还望妹妹一定不要辜负臣妾的一番心意啊!”
这番话弄得东珠十分尴尬,这分明就是在拿太皇太后来压她。但此时此刻她也无心计较那么多,所以就先收下便是。
意识到话语有些偏激,马佳氏又委婉说道,“当然了,妹妹福泽深厚,又得皇上宠爱多年,遇喜自然也是迟早的事。妹妹既然忙着,姐姐就先告辞了!”
因为要挪动宫室,所以马佳氏也没有久留,略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为何要戳她的伤疤,明知道不可能,但是她每每看到那襁褓中的孩子,还是有些期待的。
偏偏,她不会有,但为何没有,她还是不知道。
东珠不愿深想,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整个宫里就她的肚子没有动静,太医每每诊脉都说得滴水不漏,她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身子也没有什么不适,难道是因为自己的这副身子始终不是自己的,又或者当年落水的事。
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不得结果。
待她走后,梅香看着那镯子有些来气,便有些嗔怪道,“这荣嫔娘娘过来送礼,八成没安什么好心。而且主子向来不喜欢金玉之物,这镯子奴婢还是收起来,免得主子见着心烦!”
东珠冷冷笑了一声,心里虽烦闷,却还是道,“算了,拜高踩低罢了,她如今可是长子生母,有大阿哥傍身,自然得意些。”
梅香顺嘴道,“大阿哥只是长子,哪里比得上中宫嫡子,再说了荣嫔娘娘不过是个员外郎的女儿,若是从前,咱们......”
梅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噤声。其实,作为东珠的陪嫁,比起来遏必隆家大业大,自然马佳氏小门小户的不配和她相较。
只是,她自入宫以来,就和东珠不睦,生下长子后就更加趾高气扬。此次受封她的位分更是出乎意料。
芸宛见势柔声安慰东珠,“主子莫要忧心,梅香姑娘也是心直口快。况且这次的事确实也是出人意料的,毕竟新入宫的赫舍里氏都只是封为密贵人,住翊坤宫
就连那拉氏刚生下三阿哥,都只是暂时封为惠贵人,说起来还是皇上的心思最难测啊!
不过还好咱们主子一直有皇上眷顾,这次封妃并迁居承乾宫,日后自然也能承雨露恩泽,福泽深厚啊。”
东珠似乎若有所思,她只是略微点点头。心想着玄烨这是要制衡六宫,平衡各方势力。
荣嫔生下长子又封嫔位是不假,可她家世一般,又无庞大势力在朝中辅佐,位分再高也只是虚名而已,自然不足畏惧。
可惠贵人却不同,她可是明珠的亲眷。明珠在前朝和索额图势均力敌,乃是玄烨的两位股肱之臣。
那拉氏自然也是骄傲自满,如今和皇后先后生下两位皇子。
那么势必会引得明珠和索额图两派势力相争。
但索额图也知晓自己只是个叔叔,噶布勒无心争抢,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人淡如菊,但为了她赫舍里氏的满门荣耀,他也只能借此机会送来了自己的女儿入宫。
皇后之妹入宫住翊坤宫,翊者主辅佐之意,坤为地,象征皇后,玄烨要她住翊坤宫意在叫她好好辅佐皇后,但她位份不高,自然也无什么大权。
乾为天,承接天命,承乾宫偏偏还是从前先帝的董鄂氏住的地方,到底是为什么?
东珠觉得这不像是玄烨的意思,她这景仁宫住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要迁宫呢?
到底是玄烨用心良苦,还是其他什么人?但除了他还会有谁,难道是太皇太后?
思忖片刻,心中略略有点不安。便来到廊下透口气。
“外头冷不冷啊,怎么呆站在这里?”
说罢,她的手被人轻轻握着,而后腰际也迎来一股暖意。
“怎么皇上过来也不叫人通传一声,连个动静都没有?”
“是朕见你想事情想的出神,不叫他们打扰的!”
玄烨发觉东珠手指冰凉,顺手取了自己身上的一件披风披到她肩上,“好端端的怎么叹气,还有手为何这样凉?”
“没什么,只是皇上不该叫臣妾搬来这里的,从前主子景仁宫虽不宽敞,但却习惯了也挺好的,猛一下来到这儿,还有点不习惯。”
玄烨望着这金砖绿瓦铺就,满屋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承乾宫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这个宫殿是后宫女子梦寐以求的地方。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沉吟不语,手臂的力道却是紧了紧,“是皇祖母的意思,当年皇阿玛钟情董鄂氏,对六宫其他人视而不见,朕明白皇祖母的意思,只是......”
只是他不曾想这警告一次又一次,别有深意的安排让两人都喘不过气来。
承乾宫以明纸糊窗,夜半时分也显得格外亮堂,月光洒进来,透过帷幔,东珠睡不着,她只淡淡看着躺在身侧的玄烨,轻轻开口,“我明白你的难处,但却不知道咱们能不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