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是病了,身子不爽吗?”
“劳皇祖母挂念,孙儿无恙。”
“是吗?老身见你脸色苍白,人也清瘦不少,就算国事再繁忙,你也该注意休息,身边的人也不知提点着一些!”
“太皇太后恕罪,都是奴才的错!”
李德全闻言赶紧下跪认错。
“皇祖母莫要挂怀,都是些风言风语,孙儿身子骨好着呢,只是近来折子批多了,累着自己了。”
“也罢,既然国事繁忙,那皇帝就早些回乾清宫吧。”
玄烨这话说的敷衍,这些日子里除了去慈宁宫给孝庄请安,他上朝,见大臣,忙起来连轴转,整个人郁郁寡欢。
“老身听说,这些日子,皇上始终没有进后宫,甚至荣嫔和惠贵人都怀着身子,她也不曾去看一眼?”
“这......太皇太后,皇上他,政务繁忙,不进后宫也是常有的事,您还不知道皇上的性子吗?一向以国事为重。”
苏麻喇姑也是小心回话,一时没有道出实情。
“皇后可有过去看看?”
“去了,皇上终究顾及皇后颜面,见了她可皇上也不听劝。
谁都知道,钮祜禄氏骤然失了孩子心里憋屈,皇上也难受。
“这些日子听说一直把自己关在乾清宫批折子,见大臣。
为着平西王的事儿,皇上焦头烂额,已经许久不进后宫了。”
“荒唐!”
孝庄一手拍着身边的桌子,将那盏茶杯都震动了一下,茶水险些洒了出来。
“去请钮祜禄氏过来!”
这些日子东珠一直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她知道玄烨来过,但她心里难受,有时候会装睡避开。
玄烨未必不知道,但他没有再停留,走吧。看着还在熟睡的东珠,他起身离开。
那是她的孩子,即便他有再多难处,他怎么能不痛不痒地说过去就过去了。
玄烨无奈,有女人为他生子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但若是他爱的女人,那孩子就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偏偏这宫里容不下痴情人,他不想麻木,但他这个一步一步走向麻木。
他好累,不知道有一天,他会不会因为太累而支撑不下去。
这一日批完折子已经是亥时三刻,他伸了个懒腰的功夫,李德全送进来一盏安神药。
这些日子他睡得不安,若没有一碗安神药,他时常整宿睡不着。
但此刻,他还是放下那碗药,拖着疲累的身体,走出了乾清宫。
“即便如此,老身也还是挺过来了。你知道当初为什么宁可不要你怀上皇帝的孩子,也要把那串碧玺手镯赐予你吗?
不要怪老身心狠,不要怪老身自私。你和皇帝是局中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即便当初鳌拜盛势之下,老身也不曾怕他搅弄风云。
可朝局变幻莫测,老身不得不面对,皇帝年幼,是老身将他拉扯大的,所以看到他对你情根深种,不免想起当年的董鄂氏,想起自己的儿子。
你就该知道,我有多恨,当皇帝怎么能如此任性妄为,好好的皇后被他废弃,这样还不够,他竟然还想立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为太子,甚至大言不惭地将他称作是“第一子”。
老身百般劝阻,终是没能成封,可那孩子福薄,还未满月便去了。
这让老身想起来当年,自己做庄妃的时候,姐姐海兰珠得太宗皇帝独宠,甚至称她为“元妃”。
她们死后,老身的丈夫和儿子都像是魂都要被勾了去一般,要死要活。
老身怎能容许这爱新觉罗家再出第三个痴情儿!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那您就能狠心地杀掉我腹中,您孙儿的亲骨肉吗?他还那样小,才在我腹中几个月,还没来得及来这世上一遭,您,您怎能如此狠心?”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老身也不怕,再难听的话我都可以接受,这也是皇帝为何不追究此事的缘故,我也乏了,你就先退下吧。”
“太皇太后何苦背这个锅,您明知道......”
“这孩子重情义,又对皇帝一往情深,若是知道真相势必会对玄烨有所埋怨,可如今前朝事多,老身不忍皇帝心烦。”
“再说皇后终究是赫舍里氏一族之人,若牵扯进来,只怕势必有辱国母之名。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所以要恨,就让她恨老身吧!”
只是心里头的这个死结,必须由他们自己打开。
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虽说这六月盛暑天,傍晚起了凉风吹的东珠有些头疼。
芸宛连忙搀扶着她往前走,夜里月光洒落,东珠心里只觉得荒凉。
“主子,外头风大,您身子还没好全,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德全,你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自己走走。”
“是!”
李德全知道前面就是承乾宫了。所以他应声退下,这些日里皇上兴致不高,成宿成宿在乾清宫批折子,不进后宫也不翻牌子。
连个喘息的余地都不给自己留,李德全看着都心疼。想着去告诉皇后娘娘,让她劝一劝,只是如今皇后的话未必管用。
偏偏说话管用的那个人,皇上不愿让她知晓,李德全跟着也是干着急。他知道,钮祜禄氏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绝非其他后妃可比拟。
不过,最近她似乎心思不在皇上身上。自打她失了孩子之后就一直将养着身子,不愿出门,心情郁郁寡欢。
“这么晚了还没睡。”他是关心她的身子。
“臣妾睡不着。”
东珠下意识隐瞒了自己今日见过老祖宗的事情。
“怎么有空摆弄这些棋子。”玄烨轻笑一声,想起来当初东珠学下棋之时,他手把手教,却怎么也教不会。
她还惯会悔棋,动不动就责怪他这个师傅不够格,也不知道让着她一些。
“皇上,该你了。”东珠轻轻落子,对面的人此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间有些无奈又好笑。
后来,一局一局学过之后,东珠便知道从前她的棋下得要多有多离谱了。
东珠一时想起,从前他教自己下棋,一时也失神。看她一直心不在焉的,玄烨放下手里的棋子,伸手朝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啊,好痛,你惯会欺负人,我不玩了!”
“明明是你一直举棋不定,朕都让的那样明显,你却还是个输,那要朕如何是好啊!”
玄烨只是和她饶舌几句,也是想逗她笑一笑,这些日子,她心里难受,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人也瘦了很多。
多问两句,她也只是解释说天气热吃不下。
“东珠,答应我,好好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