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藩乱起,举朝震骇。京中一些官僚不知该如何是好,有的甚至纷纷开始变卖田产和房屋,随着自己妻儿去往乡下逃命。
吴三桂要发兵直抵京师的消息一下传扬开来,一时间,京中的百姓也闹得人心惶惶。
而原来反对撤藩的大学士索额图,则怒斥,“皇上,奴才求皇上杀明珠等人,以谢吴三桂!”
玄烨不按其说,“撤藩是朕自己的主意,不准委罪他人。”
眼下大家需要君臣一心,打击吴三桂才是重点。吴三桂起兵之后,立即兵分两路北进,
玄烨随即下令以图海为抚远大将军,前往平叛,后又派岳乐出兵江西,莫洛由陕攻川,拦路堵截,势必要拦下吴三桂的大军北上之路......
康熙十三年,正月二十九,春节气息还未完全散去,但前方战事如火如荼,众人都惶恐难以自持,可屋漏偏逢连夜雨。
年仅四岁的赛音察浑病死,这一下,荣嫔的天就要塌了一般。
她本想借助堂叔图海在前朝的威望,一步步扶持自己的儿子,偏偏天不遂人愿。
这不知是荣嫔第几次晕过去后又醒了过来了。
这些日子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哪里惹到她遭了惩罚。
荣嫔除了睡觉,一醒来就开始哭泣,哭喊着要找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已经快四岁了,是这宫里唯一一个长这么大的孩子,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能留住......
她哭着哭着就晕过去,旁人稍有劝慰她就摔杯子,砸东西,只有近身伺候的映绿敢去她跟前瞅一瞅。
又一次晕过去,她这次醒来倒是没再哭着闹着要去找孩子,只是蜷缩在床上抱着自己哭。
映绿闻声走了进来,她看着主子的样子十分心疼,但皇上正忙着国事,只有最开始那几天匆匆来见她一面。
她只能在旁边小声宽慰道:“娘娘,娘娘您千万想开些,您还年轻,只要养好了身子,您一定,一定会再有孩子的!”
孩子,听到孩子,荣嫔终于不再哭喊,她用手背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只稍稍抬起脸,可那眼眶里的泪还是无声的落。
“映绿,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都走了?”
失子之痛,哪里是旁人随随便便宽慰几句就能释怀的?更何况,荣嫔已经失去不止一个孩子了,早些时候的承瑞是,如今这个孩子也是。
她真的仿佛要去了半条命一般,映绿见她口角干裂起皮,冒着血丝,赶紧走过去给她倒杯水来,就在这时,外间突然有人传话,
“和妃娘娘来了。”
东珠没让人通禀,直接进屋去了,她看着荣嫔神思恍惚,脸上气色差得很,好像是很久没睡的样子,但这会儿还坐在床上。
再走近些,她就看到荣嫔正望着那个小孩子的摇椅出神,
本来那孩子一出事,怕荣嫔难受,看见更不好所以映绿就吩咐人准备把它抬出去,谁知道荣嫔发了疯似的阻拦他们,不准他们抬出去。
见有人过来,荣嫔的反应有些迟钝。已经接近黄昏,外头天黑的早,东珠命小厨房做了松软的牛乳糕,她给玄烨送去了一些,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回来的路上,经过钟粹宫,突然想起荣嫔身子一直不大好,皇后如今身怀有孕,自然不能万事周全,这下子荣嫔又一蹶不振,她自然得肩负起六宫琐事。
想着那便去看她一眼吧,都是可怜人。就这样,东珠从乾清宫那里出来,便径直朝着钟粹宫去了。
一进门,殿内烛火摇曳,没有几根蜡烛,只能勉强看清前路,芸宛一路扶着她往内殿走去。
她看到,荣嫔失落的伤神模样,心中也是震惊,同样是经历过失去孩子的绝望的人。
到底孩子是无辜的,她于心不忍,“这屋子里怎么这样凉?”
东珠惊异于她的处境如此之艰难,但也第一次直面现实。
“和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我问你,你们家主子好歹也是一宫主位,怎么连碳火都没有看到,这屋子里这样凉还怎么养身子?”
虽说已进了二月,但一到午后屋子里还是冷嗖嗖的,更别提大晚上的,若是没有碳火真的是要冻死人了。
映绿无奈回道,“和妃娘娘有所不知,主子自没了小阿哥日夜伤心,再加上皇上许久不来探望,这渐渐的奴才们也都开始冷眼相待了......”
算起来,快一个多月了,映绿其实去内务府的次数不算少,一开始她们也顾及这荣嫔好歹是一宫主位,拿点碳火本就没什么。
可后来大家看她一蹶不振,像是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自然都是狗眼看人低,皇后有孕自然不多过问琐事,东珠一时疏忽,又为玄烨日夜挂心,她身子不好,程太医也叮嘱她少思少想,自然不能样样周全。
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勾当,内务府那帮子势利眼,想想就恶心。
可她到底不是中宫正位,无法出面去对他们多有责难,只好派人去把自己月例的东西领过来顺道给荣嫔带一些。
又让映绿和芸宛同去,再看看内务府那帮人会不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给几篓碳火。
内务府总管其实是索额图的人,他自然知道荣嫔宫里缺东少西是为了什么。
眼下,前朝战事如火如荼,得以重用的图海可是荣嫔的堂叔,当初索额图是主和派,自然与他不睦,如今他去了前线,荣嫔骤然失子,可不是得了机会了吗......
见映绿来领碳火,赵公公还是虚与委蛇,不愿给她好的。但再见来人脸色微变,怎么和妃娘娘身边的人也跟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记账本,嘴上说着:“姑娘怕是记错了,荣嫔娘娘这个月的碳火是过了的,怎么还要再领一次啊?”
他是在装聋作哑,芸宛一脸质疑的看过去,笑着说道,“劳烦公公再核对核对,我正好也要来领咱们宫里的,看看和妃娘娘应得的是不是也没了或者说也领过了?”
赵公公觉察出事情不对劲儿,再看芸宛似乎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只好立马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都是咱家粗心大意了,这些日子啊忙得我是晕头转向,一时间搞错了,还望两位姑娘见谅,还不赶紧去把两位娘娘宫里该有的东西一并送过去,快去!”
说着,他吩咐底下人赶紧拿了几筐碳火,还有包好的月例银子一并递给了芸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