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祁明帝二十八年。
岁末,宫中照例举办一场晚宴。
往年这种时候沈易烟惯常是不去的,宫中规矩森严,况且的去的都是天家贵子贵女跟朝中大臣及其家眷。
每一人不是身份尊贵,便是手握重权的大人物。
往年都是沈夕颜跟着父亲去,但今年嘛……
刚及笄的沈易烟情不自禁的笑起来,眼底都是一片浓情蜜意。
封奕身为二皇子必然也会出席,父亲从知道她跟封奕的事情很便很不赞同,要她断了跟封奕的往来。
上半旬她因为封奕刚跟父亲大吵了一架,如今将近岁末,堪堪算来将有十几日不见。
她心里念的紧,当即朝外面喊:“小玉!”
关闭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小玉站在门外问道:“小姐,怎么了?”
沈易烟问了父亲可在府中,带了人火急火燎的跑到正厅找人。
正是一年除旧迎新时,边关平稳,沈正之便奉命回了京城。
见自家女儿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他有意沉了脸,皱着眉问训斥道:“你瞧你这模样,可有半点女儿家的气质?”
沈易烟像是没听到这话,抓了沈正之的手,甜甜笑道:“爹爹,你明日是不是要进宫赴宴?我也想去,不如你带上我如何?”
然而沈正之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训斥道:“给我收了你那些小心思!宫宴可是你能胡闹的?”
“爹爹……”沈易烟摇着沈正之的手,可怜巴巴的说道:“我保证不会乱来,我还从没去过宫宴,您这次带上我,也让我涨涨见识好不好……”
在沈易烟的一番软磨硬泡下,成功达到了目的。
翌日傍晚。
沈易烟换上了新做的衣裙,头戴簪花,端得是一副灵巧动人达到模样。
她跟沈正之在将军府门口碰面,到时,要同沈正之一同赴宴的沈夕颜面色倏而一白。
但这变化很快就从她脸上消失,笑意盈盈的朝沈易烟问道:“妹妹也要去宫宴?”
沈易烟根本听不出沈夕颜话里的意思,淡淡应了一声便率先爬上了马车,一行三人这才慢慢向皇宫出发。
宫墙外已然挂上了一串串的红灯笼,整个皇宫都添上一层新年欢快的气氛。
到达宫门口时,将军府的马车与别家的正面对上。
随行的小厮与对方交谈了几声,朝沈正之禀告:“将军,是三皇子的马车。”
听得是三皇子的尊驾,沈正之立刻带着两名姑娘下了车,对着三皇子所乘坐的马车行了礼。
一阵寒风吹过,沈易烟隐隐约约窥见马车里坐着的一个模糊人影。
她不由多看了几眼,而后便被沈正之带进皇宫。
隆冬时天黑得早,宫宴所在的宫殿已经亮起一盏一盏的琉璃灯,五色的灯光流转,将整个宫殿都衬出威严又带着几分趣味的气氛。
沈易烟规规矩矩的入了席,一双眼睛便没见停下来过。
她往四周扫了不知道多少次,始终不见封奕的身影。
莫非他今日不会来了吧?
沈易烟心里开始胡思乱想,她今日是为了封奕才来的,可别竹篮打水一场。
宫宴会要有一会儿才开始,沈易烟始终寻不见封奕,终于有些等不住了。
皇帝还未到场,沈正之跟一群官僚正聊得火热,沈夕颜与京中贵女多有结交,这种时候自然也是忙得很。
她偷瞄了一会儿,见无人关注自己,便偷偷出了宫宴的大殿。
沈易烟脚下步子迈得飞快,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奔至转角处,猝不及防的撞上一个硬实的东西。
痛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头,沈易烟眼冒金星,晕了几秒钟才发现自己撞到的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看这人身上似乎还穿着一件白色的蟒袍。
蟒袍只有皇子能穿。
她愣愣的抬起头,恰好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面前的人负着手,面容俊朗,薄唇轻抿,眉目间看着似有一丝不悦。
皇帝一共四位皇子,二皇子封奕她做梦都认得。
四皇子五皇子年幼,而眼前这位约莫及冠上下,自然是传说中那位颇得圣宠的三皇子。
撞到了三皇子,沈易烟开口时连嘴皮都哆嗦起来,“殿……殿下……”
她惴惴不安的等待着自己将要承受的怒火,三皇子却过了少时才开口,“你是沈正之的女儿?”
“是……”沈易烟木讷的应道。
这是沈易烟第一次见这位三皇子,再往后她便如愿以偿的嫁给了封奕。
跟封奕成亲后没多久她便从旁人口中听说这位三皇子双腿废了。
身有残疾的皇子是不能做皇帝的。
没了三皇子这个对手,封奕在朝中更是如日中天,直到最后坐稳了皇位。
“沈易烟?”
响起的声音让沈易烟生出一种恍惚感,睁眼时入目便是封止寒那张被污血覆面的脸。
下一句话直接让她从不知何时何世何地的恍惚中惊醒,“你睡了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
再一看,外面的天都已经彻底黑了。
山洞里燃着火,沈易烟往那火堆上一扫,震惊道:“你怎么生的火!”
从两人互知身份后,沈易烟便觉得封止寒的态度好了不少。
封止寒听罢后也没有任何不耐烦,淡淡道:“我随身带着火折子。”
沈易烟首先想到的是,有了火他们就不用再受寒受饥。
她靠近了火堆,身上的寒意被火焰带出的温度击散,在这般艰苦的环境轻轻笑了笑。
命运让她与封止寒相遇,看来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再有前世的悲惨下场。
如果封止寒双腿没有废掉的话,那封奕这辈子就别想继承皇位!
她转过目光去看封止寒,发现封止寒竟然也在看她。
眼中的人脸上还被血糊着,好笑中又带着一丝恐怖。
沈易烟在自己身上找了找,还好随身带着的手帕还在,她不做他想,便将自己的手帕往前一递,说道:“你先擦擦脸吧。”
封止寒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幽深起来,直到沈易烟的手停在半空都有些僵了才慢慢伸手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