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不愿意,可以早点说。”
被逼到这个程度了,李玉梅实在气不过。
安倩保持着捂额头的动作,柔弱地开口:“我没有不愿意,于婶,我本来的打算是和路远哥结婚后再去学校报到的。只是没想到我堂姐这么喜欢路远哥,既然如此,那我们何不成全了他们呢?”
张秀娟没想到女儿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糊弄过去了,她本来都做好两家人大打出手的准备,此时心跳依旧很快,在女儿掐了自己一把后,脑子灵光了不少,赶忙帮腔。
“是啊,玉梅。”
这时候她也不喊亲家母了。
“我们家念念一直很喜欢你家路远,每次路远回来,她都会专门去看他呢。这个村里人都知道的。”
已经吸收了好久能量,脑子越来越好用,记忆也越来越清晰的安念一阵无语。
“……”
我怎么不知道我喜欢于路远?你们能不能不要给我加戏啊?!
“而且我们念念很能干的,她一定能把你们家路远照顾好!倩倩比起她来,真是个懒丫头,别说照顾人了,倩倩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我看路远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还是需要一个能干的媳妇儿照顾他的吧?这么说来,念念真的比倩倩合适太多了。”
越说,张秀娟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本来弯曲的腰杆子都挺直了。
此刻的于家人也动摇了。
于家的第三代除了当兵的老大于路远之外,还有两个孩子,老二是儿子,老三是女儿,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老二去年相看了个媳妇儿,今天他未来岳丈一家也来了,现在就在围观的人群里。在他们看来,一个植物人大伯代表了很大的负担。
未来大嫂是否能干非常重要。
安倩眼看着就要去上大学了,就算是嫁给了于路远,她也不可能留在村里死心塌地地照顾植物人丈夫。
但是,安念不同!她在六安村长到二十岁,能吃苦、会干活是大家都公认的。
今天如果把安念定下来,照顾于路远的任务就可以全权交给她!于家人能松快很多!
于是,于家老二在未来媳妇一家的暗示下,也走到了自己母亲身边,看着母亲,抿着唇不说话。
被这么多人暗自逼迫,李玉梅眼圈都气红了。
他们一家被安家人明着愚弄,现下却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难受得如同吞了刀片!
——
看着面前众人的反应,安倩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往上翘了翘。
张秀娟也趁热打铁,想把事情定了。
“玉梅,你看这婚宴是不是继续往下进行?大家伙儿都还等着吃饭呢……”
李玉梅被她一催,更是左右为难,抬头看向自家男人。
于正军话少,做决定的时候却最干脆,他只略想了想,就转身开始招呼在场的人。
“乡亲们,大家回酒席上坐着吧,热菜马上就上了!王哥,麻烦你把红烧肉先端上来!”
于正军喊王哥的人是村里的主事大厨,基本上这十里八乡的红白喜事都是由他掌勺,身型颇为精壮。
听他这么一喊,精壮的汉子立马答应了一声,带着帮厨们转身离开。
一听有红烧肉吃,乡亲们顿时就顾不上看八卦了,一个个跟着往院子跑,生怕去晚了少吃一口肉。
人群散了,安家人暗自松了口气。
安建党放松下来,哥俩好地看向于正军,开口道:“正军,虽说嫁到你们家的从我女儿变成我侄女,但是两家还是亲家,以后我们常来常往啊。”
于正军不太想搭理他,只冷漠点头。
看事情定了,张秀娟把注意力放回女儿安倩身上,看着她额头的伤口愁眉苦脸。
“倩倩,赶紧跟妈回家去,你这伤口必须清理一下,可别留下疤痕。”
“等等。”
就在安家人放松心神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此时剩下的只有安、于两家人,都齐齐看向床铺方向。
一直安静坐着的安念站了起来。
她身高和堂妹安倩差不多,但是比之安倩却瘦弱了太多太多。
说是二十岁,看上去只十五六的样子,面黄肌瘦的,身上穿着安倩的衣服,衣服跟挂在骨头架子上没什么区别。
张秀娟可不耐烦听一个傻子说话,直接瞪眼:“安念,你又闹什么?不是给你吃糖了吗?”
因为瘦,显得安念的眼睛尤其的大,此时黑溜溜的眼珠子看过去,很认真、很专注,让人一时分不清她的脑子是不是清醒了。
“小婶,我的聘礼还没给我。”
是啊!于家人突然醒悟过来,他们可是给安家送了不少聘礼!
如果是安倩嫁过来,聘礼留给安家很正常。
但是现在嫁过来的可是安念,聘礼怎么说也不能留在叔叔婶婶家。
“我们为了迎娶安倩可是送了三百块的聘金,和一台缝纫机,这些都必须搬过来。”一直被压制的李玉梅眼睛猛地一亮,甩掉了憋屈,直奔主题。
“咱们家养了安念十年,难道还抵不上那三百块钱?”
一想到要把已经装进口袋的钱重新拿出来,张秀娟就心痛。
李玉梅闻言差点没翻白眼:“张秀娟你这话说得亏不亏心?村里谁不知道你们安家把安念当苦力用?她眼看着就要到二十一了,也没想过给她相看人家。”
“玉梅,你可不能胡说啊!什么苦力,现在又不是旧社会,我们都是人人平等的!念念是我大伯留下来的唯一血肉,是我们安家的宝!”
张秀娟赶忙争辩。
眼看着两个女人又要吵起来,安念再次开口。
“除了聘礼,还有嫁妆,我爸妈留给我的东西也要给我。”
一直让儿媳妇冲锋陷阵的安奶奶眉头狠狠一皱,不满地瞪向安念,第一次开口了。
“念丫头,你爸妈死得突然,根本没留下什么遗物。”
“是吗?”
安念黑溜溜的眼珠子转向安奶奶,眼珠子一动不动,带着傻子特有的坚定和固执。
“奶奶,我爸妈是救火牺牲的,他们为纺织厂奉献了生命。厂里当时送了不少东西上门,我记得现金就有很厚的一叠。除此之外,我爸妈还有一对手表,一对钢笔。”
安奶奶没想到那么小的孩子能把事情记得如此清楚,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也不愿意把钱拿出来。
“你记错了,纺织厂里效益不好,那场大火损失惨重,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厂领导根本没给东西,钱也只给了一百块。”
安奶奶理直气壮地叉腰瞪眼:
“一百块钱还不够你吃一年的!你从八岁长到现在,钱早就花光了。这些年,你叔婶还补贴了不少呢,你以为你是吃西北风长大的呀?!”
安念敛下眉眼:“哦,那就算了吧。”
安爸安妈十几年前都是纺织厂的工人,每月工资就几十块钱,但是自从爸妈死后,安念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家里的存折和值钱的东西。
不用猜都知道,这些肯定都被现在的安家人昧下了。
既然你们对我不公平,那我也没必要烂好心。爸妈给我留下的其他东西,我就自己存着了。
看着这样的安念,李玉梅没由来地有些心疼。
八岁就失去了父母,寄人篱下地活着,只能加倍地干活才能有口饭吃。安家的那十亩田地可都是安念料理的,他们每次经过都能看见安念弓着腰在干活。
安家人是真的不把她当人看啊,吃的少干的多,比家里的老黄牛都不如。
李玉梅没忍住上前牵住了安念的手,在她诧异望过来的时候,露出一抹和蔼的笑。
“念念,你以后就安心在于家住着。”
安念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为什么眼前的婶子对自己会有如此充沛的同情怜爱的情绪?
这些情绪对于她来说很陌生,在恢复清明之前,安念也只短暂地享受过八年爸妈的疼爱,但是时间真的太久远了,加上以前呆呆傻傻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即使理解不了对方的心理,安念还是乖巧地点了下头。
“好。”
李玉梅高兴地拍了拍她的手,看向自己的二儿子。
“跃进,你带几个人去安家搬东西,别忘了把聘金也带回来!”
于跃进激动地点头:“好的,妈!”
说走就走,于跃进出门喊了两个好兄弟就往安家跑。
院子里吃酒席的人很多,看见几个小伙子要去安家搬东西,也凑起了热闹,一时间去安家的人竟然组成了一个大部队。
“唉,等等!”张秀娟慌了,赶紧追了上去。
安家其他人也前后脚跟着跑。
安倩被她妈的动作弄得差点摔倒,恨铁不成钢地嗤了一声:“没见过世面……”
她的声音很小,除了吸足了能量,五感灵敏的安念之外,无人能听见。
安念有点疑惑地扫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的安倩有点违和。
——
房间里的外人是彻底散了,李玉梅让男人们都出去,她自己留下。
“念念,你坐。”
安念依言坐在了竹椅上,不解地看向特地把另外一把椅子拉过来,挨着自己坐下的李玉梅。
“念念,婶子看你也是明白的,和之前村里传言的傻子不一样。婶子就跟你直说了,我们家路远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办这场婚礼也是想着用喜事冲一冲,实际上路远和你堂妹安倩没有领证,算不上结婚。
你阴差阳错地嫁过来了,再把你退回去,你以后的日子也难过……”
李玉梅这段话说的自己都脸红,再多的理由也掩盖不了她想要占安念的便宜。
“如果你不嫌弃,要么就在于家呆着,不用和路远住一个屋,你睡旁边那个屋就成。白天的时候搭把手,照顾一下路远。晚上,等婶子回来了再跟你交换。
吃住都可以在于家,婶子另外给你十块钱一个月。但是对外,你就是路远的媳妇儿。”
这也是没办法,这年代不让私人雇佣,否则就是资本主义。
一般在家里帮忙的都是以亲戚的名义,于路远已经昏迷了快一个月时间,除了第一周在医院里,有医生、护士帮忙照顾,之后的两周时间都是于家人自己照顾。
照顾植物人是非常、非常辛苦的活,植物人需要吃喝拉撒,还需要每隔几个小时就必须定时翻身,否则长期压着的地方会形成压疮,溃烂流脓都是小事,严重的会烂到骨头,造成坏疽,危及生命。
这段时间,一直是李玉梅做照顾主力,于正军晚上也会搭把手。
其他人是真的没精力照顾了,他们都要下地。
眼看着春天就要到了,春耕是农民的第一要务,于家人更忙不过来。
他们又不敢请人,现在安念嫁过来了,李玉梅希望她能留下来。
“哪天你找到喜欢的人了,想离开了,婶子也能做主放你走。你看这样行吗?”
说完上面一堆话,李玉梅忐忑地等待安念的回答。
安念眨了眨眼睛,她本来就很想留下来,距离于路远越近,越有利于她吸收能量。
而且她隐约有种预感,于路远会昏迷和这股能量有关,等她把能量都吸收完,他就会醒来。
在安念的记忆里,她是见过于路远的,当时就觉得他真好看。一身军装,身姿挺拔,为人也很正气,还帮她赶跑了欺负自己的小混混。
既能吸收能量,又能救一个好人,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这么想着,安念毫不犹豫地点头了:“婶子,只要您不嫌弃我,我愿意一直住在于家。”
她除了于家,也无处可去了。
安念已经知道这个年代的局限性,在这里出个门都需要打介绍信。
“好好好!”李玉梅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她眉开眼笑。“念念啊,婶子这就去给你重新煮碗面!你肯定饿了吧?”
“谢谢婶……”停顿了一下,安念换了个称呼。“谢谢妈。”
既然要对外说是于路远的媳妇,那就不能露出破绽。
“唉!妈也谢谢你。”李玉梅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圈都红了。“你坐一会儿,妈去厨房。”
李玉梅出了门,就看见了守在门外的丈夫,朝他笑了笑。
于正军也松了口气。
夫妇俩携手进了厨房。
因为要做流水席,厨房里的大锅已经被拆出来架在外面的空地上炒大锅菜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小砂锅。
李玉梅手脚利索地倒水、煮面。
——
房间内又只剩下安念一个人了,她想了想,起身走回床边。
现在不急着吸收能量,安念有时间去查看更多。
她先是看了看于路远的情况,帮他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了面向床外。
于家人在照顾于路远这件事上还是用了心思的,床角专门放了个长凳,比平常的长板凳要宽很多,类似榻,上面放了额外的被子和枕头。
安念拿了两个枕头过来,一个放在于路远身后,让他靠着,一个放在他膝盖中间,防止肉少的膝盖处发生挤压。
这些知识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安念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身体。
等一切都做好了,她才伸手重新搭上于路远的大掌。
微微闭上眼睛,安念运转起自己体内还不太熟练的能量,让它们顺着两人交握的手重新回到于路远身体内。
“咦?”
看着这些带着绿意的能量,安念有点疑惑。
她从于路远那边吸收过来的能量明明是无色的,经过她自己的身体运转后,这些能量就变成了绿色,那绿莹莹的模样显得非常生机勃勃。
绿色能量经过的地方,那些干瘪的仿佛只剩下一点皮的细胞迅速变得充盈。
这种感觉,这个能量好像和修真界的灵力出自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