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同南宫霁之间远不需要这般见外,可父亲对她来说万分重要,此时此刻,也只有用最诚挚的大礼才能表达出她内心的谢意。
南宫霁眸光一敛,眼疾手快地扶住落卿璃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
“落将军乃是为国尽忠的英雄,本太子救回他,也是为王朝挽回一位英雄豪杰,落姑娘不必言谢。”
他明明是极其正经又严肃的神情,可落卿璃还是从他的嗓音中听出了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她展颜浅笑,心脏软的一塌糊涂。
面前的南宫霁,原本俊逸清朗的少年面容,不过在西北边陲征战数月,便已黝黑消瘦许多了。
落卿璃鼻尖又是一酸,思念和心疼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天知道,她此时此刻有多想扑进南宫霁的怀里,和他诉说她的思念,可碍于父亲在场,也只得忍耐下来。
南宫霁眉心微蹙,从满是尘土的甲胄内取出一方叠得规整干净的手帕,递给落卿璃。
天知道,他有多想把她揽在怀里,替她擦去眼泪,可碍于她父亲在场,也只得克制自己。
两个人四目相对,好似道尽了千言万语。
唯独沈栖眠在一旁既欣慰,又憋笑憋得肚子疼。
以他这么多年对南宫霁的了解,此刻南宫霁的心里应该有数百只蚂蚁在爬……
靖王拍了拍南宫霁的肩膀,轻声提醒。
“皇兄,落将军,既已重逢,便总有叙话之时,眼下咱们还是要尽快回宫给父皇回话才是。”
南宫霁微微颔首。
“雩弟弟说得对,咱们即刻入宫。”
“是!”
养心殿内。
皇帝受了惊吓,心里又是生气又是失望,原本是谁也不想见的,可一听说王军班师回朝这等天大的喜事,顿时来了精气神。
“快!快宣他们进来!”
一行人得召进殿,给皇帝行礼问安,将西北地区的战果禀明。
如今为首的两大部落都已臣服,那些小部落也不敢再犯上造次,西北的战乱终得平,百姓也可安居乐业了。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便予以三军厚赏。
在听南宫霁言及落忠骁极具将帅之才,一马当先将敌人打得节节败退后,皇上更是感其忠勇无畏,破例晋封落忠骁为骁勇候,赐居侯府,允家中子嗣承袭爵位,世代效忠朝廷!
这于日渐衰败的落氏一族而言,乃是无上的荣耀!
落忠骁怔在原地,还是落卿璃拉着他跪在地上,他这才回过神谢了恩。
而南宫霁想的也很简单。
他之所以在皇帝面前为落忠骁说尽了好话,除了落忠骁真的当得起侯爵尊荣,更是为了提高落卿璃的家世。
如今,落卿璃的母家是皇亲国戚,父亲又是红极一时的骁勇候爷,这样,等他娶她做太子妃时,便再无人敢置喙他们的门第不般配!
原本他并不在意门第之说,他知道,落卿璃也不甚在意,但那又如何?
爱一个人,便总想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送给她。
那些艰难,那些险阻,都由他一人扫清,他的小姑娘就只管牵着他的手与他并肩,便足矣了!
西北战事汇报完毕,南宫霁又将今日二王造反的始末和情况说与了皇帝听。
一提起翰王祁王,皇帝便是止不住的失望。
“朕记得,雳儿从小便立志做个贤德之臣,辅佐朕治理天下,震儿虽功课不佳,却也立下了精忠报国之愿,多么好的孩子,如今为了皇位……竟敢弑父杀君,实为不孝!不忠!”
“人心易变,贪心不足,祁王和翰王的不臣之心早有端倪,如今他们敢铤而走险,乃是自己种下的因果,父皇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
皇帝闭了闭眼睛,头发也一下子花白了许多。
落卿璃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眼前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看着他萧索而惆怅的身影,也不免在心中感慨万千。
在天下人面前,他是统领江山的九五之尊,可此刻的皇上,不过是被儿子伤透了心的老人。
可怜!可悲!可叹!
然而,任凭再伤情,雷霆处置虽迟但到。
皇家的人,从来冷血。
皇帝缓缓睁开眼,威严而冷漠的嗓音一字一句道:
“祁王翰王造反谋逆,欲弑君篡位,背弃天伦,罪无可恕!祁王南宫震,着革去王爵尊荣,贬为庶人,明日午时问斩!翰王南宫雳终身囚禁宗人府!静妃、淑嫔教子无方,赐毒酒一杯!太子,你将朕的旨意晓谕天下!”
落卿璃黛眉紧锁,诧异地与南宫霁对视一眼。
她断然没有想到,翰王夺兵权,菅人命,弑父杀君,谋逆至此,皇帝竟还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好!
既然这火烧得还不够大,那她就再添泼一桶油也罢。
落卿璃神色坚定,福下身恭敬道:
“启禀皇上,臣女还有一事,不敢不奏,还请靖王爷、萧大人、沈公子和父亲暂避。”
此话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是这么多人都听不得的?
倒是南宫霁隐隐猜到了落卿璃的意图,登时英眸微敛,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他一去边关数月,许多事情的进展都要落卿璃一人推动。
如今,她已有了确凿的发现了吗?
在皇帝的允准下,无关人等依次推了出去,金碧辉煌的养心殿内,此刻只有皇上、南宫霁和落卿璃三人。
皇帝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落卿璃,现下这养心殿没有外人,你到底有何事启奏?”
落卿璃红唇微抿,低头从袖口取出了一枚成色极好,但做工却略显粗糙的同心结。
“皇上,您可识得这个?”
皇帝想了半天,却也只觉得有几分眼熟罢了。
南宫霁压抑住起伏的心跳,肃穆道:
“若儿臣没有记错的话,这枚同心结……乃是先太子送给侧妃玄浅的物什,后来兄长薨逝,玄浅在死前留下了这个……”
“而后被高太子妃保管了起来。”落卿璃不急不缓接道。
皇帝疑惑道:“那既是太子妃收着的,又如何会到你这里?”
落卿璃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将同心结呈给了皇帝。
“皇上可知,高太子妃为何要收着这枚同心结,多年以来从不示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皇帝端详着同心结上的十二连环,继续道,“他们夫妻二人琴瑟和谐,若凝收下也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
落卿璃摇了摇头,心中无声喟叹。
“不,这同心结的十二连环里面,锁着先太子真正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