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浪漫’的迷宫18
此时,白色马自达内,丹羽一郎把加奈子拉在身前,旁边的保镖(c)则举/枪对着加奈子的太阳穴。
两个人均直直地盯着安室透:只要她在手,能拖一秒是一秒......
而车外,安室透同样紧紧地注视着他们,手中的/枪/已瞄好保镖(c)的手腕。
只需扣动扳/机,让对方的手/枪/脱手,便可结束眼前困难的局面。他想着。
安室透的右手食指收紧.......
然而,还没等他扣下扳/机,
‘砰!’
从后方突然飞来一枚子/弹,
‘啪!’子/弹没有击中丹羽一郎,而是先击穿了马自达驾驶室的玻璃,然后从车前玻璃穿出,消失在黑色里。
什,什么?
见到这一幕,马自达后座里的保镖(c)立马转头,朝子弹来的方向扣动扳/机,连回两/枪。
不止眼前的日本公安,
还有人,在暗处??
保镖不禁几分冷汗。
此时,虽然同样被突如其来的枪/击所惊讶到,但安室透却无暇顾及和仔细深究。
他抓住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地朝车内,正转过头的保镖(c)开了一/枪,打中了对方的肩膀。
‘啊!’保镖(c)还没来得及反应回来,手里的/枪/便自动脱落。
就在这一瞬间,安室透一把松开并推远左手抓着的黑色轿车副驾驶座保镖(b),接着他拉开白色马自达车门,不由分说地捡起掉落的手/枪。他两把/枪在手,指着后座上的丹羽一郎和肩部中/弹的保镖(c)。
还没等安室透说话,
这时,刚被推远的黑色轿车副驾驶保镖(b)从后面扑上来,准备用拳头袭击安室透。
感觉到动静后,安室透立马向后一闪,躲过对方的攻击。
他接着伸开双臂,用左手的/枪指着在正要冲来,进行第二次袭击的保镖(b),而右手里的/枪跟之前一样,对准了马自达后座里的丹羽一郎。
见状,本来还往前冲的保镖(b)立即停下脚步,身体还猛得向前踉跄了一下。
保镖(b)望着安室透的枪/口,又看了看周围的公安们,只好停下。
此时此刻,见情形已被控制下,安室透转过头,重心更多地集中在丹羽一郎的身上。
他盯着这位老人,这位从一开始得意洋洋,胜券在握,到现在只能铁青着脸,强忍怒气和不甘的老狐狸。
忙到这一步,终于。
安室透的嘴角翘了翘:
‘给我下来。’
与此同时,见危机解除,等在四周的日本公安们也围了上来。
他们把倒地的保镖们拉起,铐上手/铐,带上警车。
眼见彻底败北,马自达后座里的丹羽一郎紧皱眉,脸上颤抖着,没有说话。
身旁肩膀中/弹的保镖(c)叹一口气,捂着伤口,垂头丧气地下车,被守在车外的公安们铐住。
紧接着,丹羽一郎也慢慢松开抓着加奈子的苍老的双手,不甘心地从马自达里出来。
整个过程,都在金发男人拿/枪/指着的,目光下。
两个公安走上来,刚准备将丹羽一郎押上警车,
‘等等。’
安室透的声音传来。
两个公安立马停下动作,相互对视一眼,后退几步。
安室透上前,揪住丹羽一郎的衣领:‘你给加奈子下了什么药?为什么她变成这样?’
’哼,没什么,迷/药而已。睡一觉就好。’丹羽一郎撇过头。
‘把她手上的定时炸/弹解开。’安室透接着道。
听到话,丹羽一郎脸上露出嘲讽的冷笑:‘不是已经破坏掉收发器了吗?
没了那玩意,就是一块普通手表,想拿下,随时都能拿下来。’
安室透盯着丹羽一郎的眼睛,那股认真的样子,让这个老狐狸也感到后背凉凉的,不舒服。
安室透松开丹羽一郎,转身返回马自达后座。
此时,白色马自达的后车门敞开着,加奈子穿着病号服,双腿微蜷倒在后座上,还没有清醒。
安室透躬背,钻进后座,连忙抓起她的右手,撸/开她的衣袖。
看到那枚爆/炸手表后,他一手捏着加奈子的手腕,另一只手在手表和腕带的接口处一扣,
不行,
他又紧接着摇拽了两下,
还是不行。
安室透皱眉,又瞅了瞅,想了想。他一只手按住手表,另一只手紧捏着腕带两侧,使劲向上一提。
‘啪!’
腕带的一头脱落。
他把手表从加奈子的手上绕了下来。扔出去后,他才彻底松口气。
‘技术不错。’望着金发男人的动作,身后的丹羽一郎开口,没有之前的精气神,倒袒/露出几分无奈和沉落。
听到话,安室透把加奈子露在车外的双脚轻轻放进车里,关上马自达的后座门,朝丹羽一郎走去:
‘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丹羽一郎疑惑,眼神不由跟着金发男人。
‘最高可判死刑的案件,早就没有追诉期了。
是无限有效。’
他走到丹羽一郎的跟前:‘光星野淳的案子,你恐怕就要牢/底坐/穿了。’
‘你,你说什么?!’丹羽一郎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苍老的脸不断抽搐着,吃惊,恨,...绝望。
安室透没回答他,一只手插在兜里,朝一旁的风见径直走去。
‘我,我怎么不知道?’望着金发男人的背影,丹羽一郎狠狠地追问着。
‘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金发男人只落下这句话。
‘降,降谷先生?’见上司朝自己过来,风见裕也忙走上去: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风见的头上也布满汗。
没理会这一句,安室透把手里的两把手/枪递给风见:‘丹羽一郎保镖的。’
‘哦,是...’风见裕也接过手/枪。
接着,安室透用右手从背后拿出一叠带汗的文件,一并塞给对方。
接过文件后,风见借着月光勉强地翻着。
‘这,这是...’翻了几页,风见裕也不由地吃惊:‘一直在找的,丹羽一郎的......证据?这么说,’
‘还有个26年前,星野淳跳/楼的案子,也是他干的。’安室透目视前方,表情倒没太大变化:
‘联系一下警视厅,重新调查的话,我们能一并起诉。’
‘是。’似乎没料到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证据/信息量,风见裕也心里暗暗吃惊。
与此同时,小树林里,望见丹羽一郎已被制服,其他的保镖也统统被逮捕,双手握/枪的星野健渐渐平静下来,恢复理智。
他紧盯着被公安押解着的丹羽一郎,刚刚因出离愤怒的激动而淌出的泪水也在脸上干涸。
‘你,你终于也有今天!’星野健几分咬牙切齿,猛吸着鼻子。他虽然依旧不甘,甚至想冲上去质问,教训一下这个老家伙,但同时也明白,这个结局,已是目前能想的最好的了。
星野健又吸了几下鼻子。由于长时间蹲在地,他的双脚已经发麻。
也许是今晚的经历冲击太大,很多事还来不及反应。他尝试着站起,却忘了自己的手上还握着/枪——那把刚刚,自己想用来杀/死丹羽一郎,却还是没能扣下扳/机的,手/枪。
与此同时,在距离星野健前七八米远的地方,丹羽一郎正在两位公安们的押解下,缓步绕过白色马自达,朝远处的警车走去。
感受到手/枪还在手,星野健吓了一跳,似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赶紧想要松手,
‘砰!’就在这时,一声枪响。
一枚子/弹急速飞出!
‘啊啊!’子/弹不偏不倚地直接击中前方丹羽一郎的左臂,鲜/液一下子流了出来,迅速浸润了衣袖,
一滴滴地,流淌在地。
丹羽一郎表情扭曲,痛苦地大叫起来。
见状,所有公安们立即转头,朝枪/声的来源方向望去。
已摸出手机,正要和风见说什么的安室透也把手机塞回兜里,赶忙跑向小树丛。
此时此刻,小树丛前,
什,什么?!星野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啪!’手/枪掉落,他眼里充满惊恐,甚至是怔住:自,自己什么都没干,它,它怎么自己发动了。
怎,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咽了咽口水,后退了几步。
‘你是谁?’正在这时,发现了星野健的身影,安室透站在小树丛边,深邃又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要开/枪?’
听到头顶传来的问话,星野健几分恐惧地抬头:‘我...
我...我是星野健,是,是风见先生手下的线人。
不是我...’
星野健注视着金发男人锐利又深不可测的眼神,连连摇着头,却也更加畏惧:‘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请相信我,不是我,是它,’
他边说边指着地上的手/枪:
‘是它自己...’
星野健有些激动,
‘请您相信我,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我什么都没做,我想松开的...’
星野健??
安室透皱了皱眉。
这个名字,似乎并不陌生。
他想起来,在风见之前送来的资料里,确实有位叫这个名字的‘线人’。只不过,他(们)和公安的联系都是通过风见进行的,和自己并无交集。
安室透还隐约记得,在这个叫星野健的信息表上,明确写着父亲早/亡,而且还是意外,
并且似乎对方也在国外工作过。
星野......
??
他灵光一闪,像想到了什么。
难道..
会这么巧?
‘你认识星野淳吗?’安室透认真地问。
星野健瞬间像被打到,能感到他情绪的涌起和压制。他顿了顿:‘是。’
‘星野淳,是你父亲吧?’见状,安室透直接说出自己的猜想。
星野健低头,点了点头:‘是。’
下一秒,似乎明白了金发男人为什么会这么问,星野健赶紧抬起头,摇着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解释着,虽然看上去已百口莫辩,却还是尽力争取着清白。
‘所以,你是专门来为你父亲报仇的?’安室透问。
‘不,不是...’星野健连忙辩解:‘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巧合,谁知道这个案子...’
‘那刚才和丹羽一郎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安室透没理会对方的辩词,接着问道。
...
星野健愣了一下,低下头,气势下去了不少:‘是。’
‘哼,你给我等着,臭小子。’这时,不顾两位押解着自己的公安的拉扯,丹羽一郎恶/狠狠地朝树丛旁的星野健骂着:
‘我饶不了你!’
他的左手臂还在流血,紧接着,他被两名公安一把推上了警车。
看完这一幕,安室透没说话,转回头,蹲下身,就着地上的落叶,捏起打伤丹羽一郎的手/枪。这样一来,不会沾上他自己的指纹。
安室透看了看手/枪:‘从伤口和弹/壳的落点,能推算出弹/道,还原射/击现场。’
说罢,他抬头,瞄了一眼对面不知所措的星野健,似是云淡风轻地继续:‘如果真是走/火的话。’
声音没有之前的严厉,多了点平时的温和。其中情绪,难以分辨。
他也在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和表情变化。
听到金发男人的话,星野健怔了一下,咽了一下唾液,脸上闪过一丝放心,像是没有刚才那么过于紧张了:‘是,是吗。太好了。
真,真的,不是我。’
这些都被金发男人收在眼里。
安室透没接话,只是看了一眼对方,眼神复杂,像了然于心:‘等勘查结果吧。’
‘哦..是...是。’
眼见目前形势-线人暴/露并且打伤了丹羽一郎,安室透站起身,背对星野健,望着远处忙碌着的公安,想了想:
‘丹羽一郎的残党,还没完全落网。’
听到这,星野健立即有些惊恐。
‘当然,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期间,我们(日本公安)会保护你。
你自己,最好也注意。’
说完这些话,安室透转身,准备返回风见裕也那边。
‘哦,好。
等,等等...’星野健不禁叫道。
安室透停下,稍稍侧了侧头,等着对方开口。
‘您,您,您的警衔比风见先生还要高吧?’星野健小心翼翼地问。
想起这位金发男人跟丹羽一郎在白色马自达前周旋的画面,星野健心里依旧澎湃不已,毕竟,对方过人的胆识,身手,都不是一般警察能及的。
安室透没回答,也没继续迈开脚步,听着。
‘想,想必,您,您就是风见裕也先生的上司?’见状,星野健大胆地说出假设:‘怪不得,他,他好像,也十分佩服您。’
‘您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
听到话,安室透停了一会,转过头:‘还有别的事吗?’
‘哦,哦,没,没事。’星野健连忙答。
安室透没说话,刚要迈开脚步。
‘只,只是,’犹豫过后,星野健还是讲出了心中所想:‘只是想跟您说,感谢您,抓住了丹羽一郎。’
安室透停住,听着。
‘感谢您,替母亲,哦不,替我们(家),抓到了丹羽一郎。’
‘如果这次不是您(们),只怕爸爸去世的真相,永远不会被知晓。
感,感谢您,万分感谢!’他越说越哽咽,竟有些语无伦次,朝金发男人鞠躬:
‘为,为了正义,为了国民,为了...(抓到丹羽一郎)’
安室透转过头:
‘为了日本。’
接着转回头,迈开步伐。
‘哦,是,是。’身后的星野健点头:‘可,可还有...’
见对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不禁提高分贝,喊了出来。
安室透停住。这次,他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星野健,听他说下去。
‘可还有,谢谢您,风见先生,和所有公安们,让我见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警察。
这里(指日本)不只有泯灭良知,玩忽职守的坏警察,也有,像您们这样,忠于信念,忠于日本的好警察。
而此时,星野健的眼里重新闪过光亮:‘妈妈知道的话,也会对警察印象改观的。’
说到这,他重新鞠躬。
安室透的表情柔了一些,也更坚定了一些,转身离去。
‘我,我本来,也想成为警察的。’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星野健脱口而出:‘从小就想。但,爸爸走后,妈妈对警察彻底失望,说那是群‘龌/龊的苍蝇’,还说如果我敢去警校,她就结束生命。
可她毕竟是我妈妈。爸爸不在了,我必须扛起男子汉的责任。’
安室透停下。
‘为了能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我起先决定学医,因为挣得多。但也许,我真的不是那块料吧。’星野健低下头,又抬起,虽极力克制,泪水仍止不出地淌出:‘也许没那个命吧。’
这个男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发泄过内心的情绪了。
哪怕是无意间被触及,也控制不住地,想把它们清理,倾倒出身体。
‘医学院考了几年都没考上,家里条件也不允许再复读。就随便报了一个工科。我根本不喜欢,学起来也很难,看在毕业后薪水可观的份上,为了妈妈就坚持了下去。’
星野健攥了攥拳头:
‘我承认,为了毕业,我曾经多次作/弊,甚至连目前的证书,也来的不那么正大光明。现在这个位置(指职位),本来也不该属于我...是我用了一些手段。’他边说边望着金发男人,像是期待得到对方的理解,赞同,以求心安;又像仅仅想找个人,倾听一下。
‘但,但我只是想让母亲有依靠,挣得多一点,才......’
‘不想学了一个专业这么多年,出来却挣不到钱......’
‘可是,随着让母亲放心的心愿渐渐了了,就越发,不知道是怎么了,每天心里空空的,并没有幸福感。
想捡起小时候的警察梦来,哪怕仅仅提供外围线索,只要能接近这个职业一点点,我就心满意足了。
毕竟,从父亲去世后,或者说一直以来,我都没为自己活过吧。
刚才看到你们,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起了。是那种真正喜欢的感觉。’星野健咧了咧嘴,像苦笑,又像无奈,可眼里的闪光,却是发自肺腑的。
安室透站在原地,听着。
‘很久,很久没这么激动过了。选错了专业,就像被处处限制,总觉得自己明明有能力,不比其他人差,却在这个领域里怎么也发挥不出来,使不上劲。就像被束缚着手脚,有力气,有热血却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努力,内心也痛苦,只能干耗着,挺着。
有时候...自我怀疑。
果然,如果发自内心喜欢的东西和从事的东西,不是同一件事,会很纠结和挣扎呢。
如果,我当年当了警察,该有多好啊。’星野健自嘲地笑了笑。
‘失礼了,说了这么多,让您为难了。’
—如果,如果能像你们那样就好了。—
刚才那些打斗的,枪/击现场,还有安室透和丹羽一郎周旋的时刻,星野健都看到了。但是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如果,当初能像他们那样,就好了。-
这辈子,恐怕没机会了。
星野健抬头,看到安室透正望着自己。不知道是他的哪句话,似乎戳中了这位金发男人。
金发男人表情里多了几分共情,似乎很能理解般,
他认真地听着星野健的话,等着他说完。
见安室透并没走,星野健一愣。他浅浅地扯了扯嘴角,又想起了什么,也放松了一些:
‘我小的时候,喜欢玩飞/镖,总比同龄的孩子更有手感,还赢了不少小玩意。
后来长大了就偷偷买玩具/枪。在为当警察的事跟母亲据理力争时,母亲嗤之以鼻,我就说:记得我小时候玩飞/镖总比别人强吗?说不定,我就有这方面的天赋,射/击也比别人更有感觉。我要是去了警校,当了警察,别人都说我是‘神/枪/手’。’
说到这,星野健的脸上第一次不自觉地浮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瞬间即逝的笑容。
‘真好啊。’
星野健没有再说话。
片刻后,一直听着的安室透没有不耐烦的表情,神情温和了许多。他翘了翘嘴角,手插在兜里,准备离开:
‘既然这样,过了这个风口,继续你的线人任务吧。
如果你还愿意的话。’
话传到星野健的耳朵里,他一愣:‘是!当然。’
望着安室透离开的背影,星野健突然想起一件事:
‘请等一下。’
‘请,请问,怎么称呼您?’他赶忙呼喊。
迈开脚步的安室透停住,片刻后,他没有回答,刚要继续走,却好像也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下次在街上见到我,就当作不认识。
知道了吗?’安室透道。
??
星野健疑惑:‘为,为什么?’
他的脑海中不觉地浮现起当说到关于上司的话题时,风见先生总是讳莫如深的表情。
难道,有什么隐情??
不过他又想到,自己毕竟是线人,和公安确实要保持距离。不被别人发现,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也许,正因为如此,风见先生的上司才会这么说。
原来如此。
星野健好像‘明白’了。
‘是,您放心吧。’他立马改口,朝金发男人道。
只要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比之前好了。
心里那块为梦想留存的,无法抹去的角落,好像,
又重新明亮起来。
他不禁浑身热热的,心里也有些暖流,或者,更有力量了。
听到这话,安室透迈起步伐。
‘从今后起,你可要好好完成任务。’他背对星野健,扬了扬嘴角。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声音传播在空气里,没有严厉,也不完全像对下属交代,也不全像对一个陌生人,
更有种,劝慰,鼓励和教导在里面,
甚至带着几分关怀的声音。
‘是!’星野健全身挺直,神情里涌现出感动:‘我会的!’
‘您放心!’
对他来说,今晚的震惊,愤怒,感动,还有对生活的重新理解,认识,已经不少了。
星野健一直望着金发男人的背影,直到对方远去。他吸了吸鼻子。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样感怀的瞬间,自从长大后,就很少了。
安室透没有再回头。挺拔的背影,金色的头发,尽管忙碌了这么久,他走向风见的步伐没有丝毫迟缓。
而此时,两位公安也朝小树丛走来,准备带走星野健—毕竟走/火的/枪/在他手上。
就在安室透快要走回风见那时,他瞥见了远处的渡边棹。
之前让风见叫的救护车早已到达,此时两位工作人员正蹲在渡边棹身边,准备把他抬上担架。
安室透走过去。
‘我有话跟他说。’他朝两位工作人员道。
两个医务人员抬头,相互对视了一眼,料想金发男人应该也是现场警方的一员。为了不影响办案,他们站起身,让出地方。
‘请,请不要太久,他需要治疗。’男医务人员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然后才退开。
‘知道了。’安室透揪了下裤腿,蹲下身。
‘降,降谷先生?’看到来人,地上捂着伤口的渡边棹一抖,神情不自然起来,羞愧,难堪,害怕......
他躲闪着金发男人的目光。
‘对,对不起,我不该......’
‘事到如今.....’
他低下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室透蹲着,双手搭在大腿上,注视着渡边棹。他的眼神不像平时那般平和,而是几分严厉的,想要看穿对方的想法,想要知道真相的,认真的。
还有种不由分说的,气场。
等着对方开口。
‘为什么?’
‘我,...为...为了钱。’渡边棹依旧垂着头,不敢直视上司的上司:‘丹羽...丹羽一郎开出的数目,不是个,小数目。’
他的头越垂越低。
‘有了这笔钱,就,就可以做想做的事了。’
‘什么想做的事?’安室透看着渡边棹:‘为了金钱,就把所有人的性命置于不顾?’
‘你就是这么当公安的吗?’
盯了一会,安室透站起来,瞥过头,望着正忙碌的其他公安。
‘为了不让机密泄/露出日本,我们这么多人,追到现在,
而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心甘情愿成了丹羽一郎的奸细。
难道你忘了,我们公安干什么的?’
他厉声正色道,音量虽不大,却还是让地上的渡边棹浑身一颤。
‘对,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渡边棹低声。
安室透没看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两个月之前。’
‘用什么交流?’安室透双手插在兜里,问着身后的渡边。
‘手机...和...他的保镖。’
‘那《向日葵之歌》..’
‘也,也是我...’事到如今,渡边棹主动承认起来:‘是我,在机要室里,把(卧/底)名单拷出来,交给他的保镖。’
听到这,安室透的表情更加严肃,和怒气一起。
他转过头,看着渡边棹,尽管还没发出火,
‘怎,怎么弄到画里,是他们的事,我不知道。’渡边棹却似感受到了上司的气场:
‘降,降谷先生...对不起。’
他又害怕地低下头。
‘不要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安室透说:
‘你不知道因为你,多少人要跟着受牵连。
既然如此喜欢金钱,当初为什么又要当公安?’
......
‘不,不好意思。’这时,旁边的女医务人员试探地打断:‘请问,您还需要多长时间?病人的伤(不能再拖).....最好马上...’
听到话,安室透看了女医务人员一眼,又看看渡边棹,什么都没说,只能先离开。
刚走了两步,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过头,望着地上渡边棹:
‘刚才那一/枪,也是你吧。’
渡边棹抬起头,才敢稍稍正视金发男人的目光:‘...是。’
‘可惜,打偏了。’安室透迈开步子。
‘果然是这样,本来就是这样。’不知怎的,渡边棹自嘲了一声:‘我就不该当警察。’
安室透停住。
‘出生在警察世家,家里的长辈都是警察。可我从小就不喜欢那些东西,电视里一有打/杀流/血的场面就得换台。可就算这样,家里人还非要逼我去警校。
有什么办法?不听他们的,就要被训。
我就是一个懦弱的人。’地上的渡边棹努力地扯出一丝苦笑。
安室透喉咙动了动,想要开口。
‘降谷先生,我比不过您,也比不过风见先生和其他的公安。我本就不是干公安/警察的料。
尽职尽责地,守护着这个国家。本来也不是我的向往。
我就想当一个漫画家,坐在家里的榻榻米上,安安静静地画漫画。
什么保护日本,什么献出生命,我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啊。
我就想过自己的小生活,娶个妻子,生个孩子,远离惊心动魄的东西,这样就足够了。
被逼到当警察这一步,说实话,我好累,心也好累,身体也好累,就是无缘无故地,每天都感到很累。你们说我浑浑噩/噩也好,说我胸无大志也好,我都承认。
但我就是这么一个俗人。
不能勉强啊。’他低下头:
‘明明是看上去光鲜的,令人尊重的职业,对我来说,却满是痛苦。’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他几分自嘲:
‘造成困扰了。’
‘可是,谁又能理解我呢?’说到这,渡边棹又低声加了一句。
‘既然进了这里,就得对得起这个公职。’安室透转身:‘这不是犯/罪的理由。’
渡边棹睁大眼:‘可,可是.....’
‘就算不当公安,你是个漫画家,也不是你可以随意妄为的。
这不是职业的问题,是道德和操守的问题。’
‘是...’渡边棹叹了一口气,点头。
‘至于你说的,不想当公安...’安室透还没说完,
‘您知道吗?’渡边棹哽咽:‘不像您,每天我都是硬着头皮去上班。每次行动,每次拿起/枪,都希望是最后一次。’渡边棹瞥过头,脸上全是不甘和无奈:‘不像其他人那样爱护手/枪,我一回家就把它放在进门柜上,用别的衣服,或手帕盖起来,看都不想看到。
总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夜间过得慢一些,这样一来,白天来得晚一点,就可以多在家里待一会儿了。
上警校的时候也是,我的射/击技术,本来就是马马虎虎,想毕业都难。是同样身为警察的父亲强逼着我,周末给我吃小灶才勉强过关的。
刚刚射不中,也在情理之中啊。’渡边棹自/暴自/弃般地苦笑,又像是在宽慰自己:‘也难怪,天生就没有感觉啊。’
‘这种事,本来就应该交给想做的人,适合做的人去做啊!’他喊道:
‘这种工作,不,每个工作,都是如此啊。人只有有天赋,有爱好,有兴趣,才会做好啊。
做不擅长的事,不会的事,不感兴趣的事,就是不快乐啊。
也更不会有动力和信心,想去做好,
像我这种人,本来就不该当警察。’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我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比较呢?’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我做些发挥自己特长和喜爱的事呢?’
‘上警校的时候,我不是懒惰啊,我只是不感兴趣啊!!’
‘(警察这种事)谁想做能做好就让他去做啊,’渡边棹流着泪,双手抓在地上,都是血水和泥水,伤口更是被扯得疼痛。
‘我就是天性如此啊!’
其实,原本他更想用这双修长的手拿着画笔,在清晨冲一杯咖啡,坐在榻榻米前,开始每天的创意。
而不是,这番危险的,厮/杀。
这时,旁边的两位医务人员已经看不下去,走上前,把他抬上担架。
见状,安室透转身离去。
‘好好想想吧。’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转头看见渡边棹已被抬着朝相反方向的,救护车位置去。
渡边双手捂在眼睛上,浑身都在颤抖,已看不清表情。
有些东西,有些地方,没得到的人做梦想得到,没进去的人挤破头都想进去;得到了的人不加珍惜,进去了的人又拼了命想出来。
可从没有人问过他们,或者他们也鲜自问:那些正在努力争取的,或者已得到的,到底是不是他们心里,真正想要的?
还是被逼无奈,随波逐流,不得已的选择。
他们(在不对的地方)痛苦,无力,煎熬的根源,又是什么?
真的是不够努力,而找的借口吗?
还是他们已经心力交瘁,没有办法。
这么看来,也许,他们,本来都没有错。
错的,也不只是他们。
此时,安室透朝风见这边走来。
见状,风见赶忙过去。
‘降谷先生,星野健,难道开/枪了?’
不得不说,看到安室透在小树丛旁和星野健谈话,以及随后对方就上了警车的场景,风见裕也十分吃惊。
‘没有,是走/火。’安室透停下。
‘哦,那还好。’风见点头:‘如果不是故意开/枪,就只是...今后职业履历上,恐怕有影响。’
安室透没说话,似乎在思考。
片刻,
‘毕竟击/中了,瞒不过去。’
‘是。’风见应道。
‘还有,渡边棹,就是那晚在机/要/室里的人。’安室透道:‘是他把名单盗了出来。’
‘什,什么?’风见惊讶地扶了扶眼镜。
安室透没回话,从兜里摸出手机,操作着什么。
片刻后,他按下锁屏健,把手机重新扔回兜里,语气云淡风轻。
‘我把丹羽一郎的录音发给你了,应该能用上。’
原来,从安室透背着加奈子走出密道,在走廊里和丹羽一郎相遇的那一刻起,他就默不作声地按开录音,把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哦,是。’风见裕也已抑制不住惊讶和敬佩:不,不愧是降谷先生啊。
瞥见上司的裤兜口处露着一根长线,风见刚要提醒,又注意到,金发男人的衬衫上半部分全是褶皱,尤其是衣领,偏向了右边。
想起降谷先生平时的衣着都很整齐,这次怎么..
而且,不像是打斗所致,
像是什么人抓的?
抓在衣领上??
这,难道...
风见不敢想下去,还是讲了出来:‘降谷先生,您的裤兜...’
听到话,安室透伸手摸了一下,把掉出一半的带绳网球塞回兜里。
见现场情况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安室透单手整了整衣领,望了望远处的公安,朝风见开口:‘先这样吧,有事通知我。’
‘是。’风见鞠躬。
安室透转身走向马自达,金色的头发在夜晚的风中格外显眼。
见上司离开,风见则朝停在相反方向的警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