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臂弯里,落卿璃的身躯更显得弱不禁风。
少年眸光落在落卿璃苍白的脸上,心头微动,绝美的薄唇轻启,嗓音悦耳犹如天籁。”
“姑娘?姑娘?醒一醒,你还好吗?”
落卿璃纤长的睫毛轻颤如羽,一双黛眉微蹙,似乎正沉溺在痛苦的梦魇中,静谧而令人神伤。
少年又唤了两声,见落卿璃没有反应,赶紧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和脉搏,当即把她轻放在地面上。
“姑娘勿怪,失礼了。”
少年十指修长如玉,交叉按在落卿璃的胸口,按出她呛进去的水。
“咳咳咳…咳咳咳…”
随着剧烈的咳嗽,落卿璃的意识拉回,身上的痛楚也越发清晰。
费力的睁开双眼,视线模模糊糊地聚焦在少年脸上,却是一怔。
眼前的少年一袭梨白色锦袍,剑眉星目,气质卓然。
鬼斧神雕般精致的五官,三千黑丝如墨,眼眸却如点点星河,璀璨而耀眼。
水珠从少年的下巴滴落,竟致命的勾人魂魄。
如清风霁月般的容颜,她从前从未见过,可只一眼,就足以让人一世难忘。
落卿璃怔了好久,这才讷讷开口道:“我…我还活着吗?”
少年忍俊不禁,笑容明快动人。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落卿璃道:“姑娘福大命大,自然还是活着的。”
活着,再平凡不过的两个字,对落卿璃来说却是上天的恩赐。
老天有眼,又怎么舍得收了她。
落卿璃松了口气,恍然察觉到自己还在盯着那个少年的脸,她忙不迭低下头,绯红的颜色像桃花般在脸颊盛开。
“是你救了我?”落卿璃低着头怯懦道。
见少年淡笑着颔首,落卿璃连忙起身,郑重行了一礼。
“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若他日方便,家中必定去公子贵府致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少年随意的摆摆手。
看落卿璃衣着举止像是大家族的千金,却沦落至此,少年不禁疑惑。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在下的马车就在附近,可送姑娘一程。”
落卿璃摇摇头,想起自己那所谓的“家”,再想起刚才经历的噩梦,落卿璃鼻子又是一酸,两颗泪珠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滴落下来。
“哎?你别哭啊…”少年肉眼可见地不知所措,“你…我…我不是坏人,你别怕。”
落卿璃倔强地擦掉眼泪,眼底通红。
偶然相救的陌生人和朝夕相处的亲眷,谁又能分辨的清,哪个是坏人。
“不麻烦公子了,闺阁女子不好与外男同乘,小女家中就在城内,我自己回去就好,谢公子好意。”
她拒绝的得体,少年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满身伤痕的落卿璃,唤醒了少年尘封的记忆。
那年他的8岁生辰,他被推搡着跌落御荷潭,满身的淤泥,而他的手足兄弟在桥上拍着手大笑…
那时的他很无助,却咬紧牙关不敢哭。
因为哭了就会被父皇责骂。
少年看着落卿璃微红却坚定的双眼,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既如此,姑娘自便吧。前路未知,后会有期。”
说罢,少年足尖一点,顷刻间消失在落花影里。
落卿璃目光追随少年的身影,直到瞧不见了,她才忽的觉得身上要散架一般,又扶着树坐了下来。
“好疼…”
落卿璃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脑海中却又浮现罗小娘那张可憎的嘴脸。
落卿璃只觉得浑身冰冷的无以复加,胸腔里的恨意和怒火却翻涌不停。
天不绝我,必有后报。
落卿璃拳头无声握紧,凝视着落府的方向。
罗秀萍,落府…
我落卿璃,回来了。
山谷远处,一架精致富丽的檀木雕花轿辇停在路口。
一个眉目青涩未退的侍从见少年回来,利落地从马车翻下来,神色恭敬。
“殿下。”
少年皱起眉头:“不是说了吗,私下里不用这么叫我。”
侍从吐了吐舌头,看见少年湿了衣衫,微微一怔:“公子…你这是…遇刺了?”
少年失笑:“嗯,殊死搏斗,我赢了。”
“呃……”
“半刻钟后,这里也许会经过一个青衣女子,往城中的方向走。浮生,你远远地跟着,护送她回家。”
“是,若瞧不见那女子呢?”
“若瞧不见,或有其他人来此接头,立刻打探清楚是哪方的势力。”
他动容她的境遇,但却又不得不提防她是有心之人的棋子。
浮生抱拳道:“属下明白。沈公子刚刚派人来传话,京城那边不妙了,请您晚上在别院一同商榷。”
少年脸色微变,英眉低沉:“知道了。”
落卿璃雇了一架小马车,等回到落府时,天色已近黄昏。
她摸了摸头上的伤,极力隐藏住眼神中的恨意,带着一身淤青径直去了祖母的慈安阁。
她死里逃生,这府中的第一出戏怎么能不看。
见落卿璃回来了,门口的丫鬟皆是一惊,忙向里面通报。
“老太太,四姑娘回来了!”
内堂中坐满了人,其他房的长辈和姊妹们皆在,而罗小娘正搂着自己的女儿,感慨落卿璃苦命,哭哭啼啼不休。
落家四房全都住在这大院中,祖母说,这是家族鼎盛,人丁兴旺之象。
真是讽刺,罗小娘已经凭一己之力把三房的人害个遍了。
落卿璃心头冷笑,面上却纯良,恭敬地上前福身:“祖母万安,卿璃回来了,让长辈们担心了。”
罗小娘和落妍霞猛地一惊,看到落卿璃就像看到了恶鬼一般,惊慌的跌下椅子。
是落卿璃!她没死?
这下完了!
老太太慧眼如炬,扫视了一圈,只淡淡道:“起来吧。”
大房的夫人冯佩莲素日和落卿璃没什么过节,她也乐得在婆母面前扮演贤良。便主动上前扶起落卿璃,关怀道:“先去换身暖和衣裙再来回话,如今正是倒春寒,别受了凉。”
“生怕来迟了让长辈们担心,故而先来给祖母报个平安。”
冯佩莲闻言挑起眉毛。
这四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还算懂事,”老太太瞥了一眼罗小娘的反应,“先去换衣服吧。”
“是。”
落卿璃跟随老太太近身服侍的芳妈妈去偏阁换了件薄袄,又重新绾了发,这才觉得身上好受些了。
回到正堂,祖母喝了口茶道:“刚才,罗小娘她们回来,哭哭啼啼地说你落水失踪,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你们不是待在一起吗?”
罗小娘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捂住手臂上的伤,惴惴不安地等着落卿璃把话挑明。
落妍霞更是头都不敢抬,胆颤地缩在罗小娘怀里。
可此刻,落卿璃看向罗小娘,楚楚可怜的眼神中满是无辜。
“我…我不记得了。”
“什么?怎么会不记得?”冯佩莲疑惑道,“你这也算是死里逃生一次,怎么会不记得?”
落卿璃还是摇摇头,不经意地摸了摸头顶的伤,面露疼色。
“我只记得,罗小娘和妍霞邀我今天一同去寒山寺为父亲祈福,后来的事…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一处浅滩的岸边,其他的…我只要一想,头就好痛。”
装柔弱,这是和罗小娘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