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妍雪是最急切地想撇清自己嫌疑的。
她从小到大都是家中的掌上明珠,何曾沾上过这等污糟嫌疑。
她眼珠一转,率先出声:“奇怪了,祖母出来前,这地契还好好地在房中,怎的这会儿就丢了?可惜咱们刚刚都在花园陪着祖母看戏,竟没人注意到……”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落妍雪是说刚才谁中途离过席,谁就有嫌疑。
烛光下,老太太两鬓斑白,显得越发苍老。她将拐杖狠狠墩在地上,声音冷肃呵斥道:“刚才有谁离过席?”
落卿璃坦坦荡荡,第一个站了出来:“祖母,孙女中途去了烬明湖吹风。”
落妍霞简直要笑出声来,她就喜欢看落卿璃主动往坑里跳,便扬声道:“好好看戏,吹什么风啊?姐姐你莫不是去了慈安阁吧?”
落卿璃灵眸微敛,转过身冷冷看向落妍霞,从容不迫道:“是我怕祖母受凉,吩咐的芳妈妈取盖毯,这才及时发现房中失窃的,若我来过慈安阁,又怎么会吩咐芳妈妈回去呢?”
落成临嗤笑一声:“四姐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贼喊捉贼?”
“哦?”落卿璃清透的眼眸中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侧过头看着落成临:“成临弟弟怀疑我是窃贼?”
被落卿璃这样注视着,落成临眼神闪躲开来,心里渐渐慌张。
他才是贼喊捉贼的那个人。
落妍欢坐在老太太身畔,见落成临兄妹又开始针对落卿璃,顿时不忿道:“刚才成临哥哥和霞姐姐也离席了,我都看到了,怎么你们俩反倒揪着卿璃姐姐不放呢?”
一丝暖意流淌进落卿璃心间,她看向落妍欢,轻轻点了点头。
落妍雪端着事不关己的姿态,用丝帕点了点鼻尖。
三房居然内斗成这样,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
落妍雪虚情假意道:“祖母,雪儿相信弟弟妹妹都是品行纯良的好孩子,绝对不会偷盗……不过为保险计,只能委屈他们首先接受搜查了。”
一时也无二法,老太太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些道:“先查谁的院子呢?”
落妍霞抢声道:“自然是先查四姐姐了!”
“为什么?”落卿璃冷声道。
“平日里就你去祖母那去得最勤,我和临哥哥自然不及你熟悉慈安堂的布局,说不定就是你财迷心窍盗走的!”落妍霞笃定道。
“照你这么说,在祖母膝前尽孝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落卿璃轻笑出声,可下一秒眸色却陡然冰冷,强大的寒意生生压制住落妍霞猖狂的姿态,令她脊背发凉。
“祖母,”落卿璃上前福身,神色沉静:“为了尽快找出地契,让祖母安心,孙女愿意接受搜查。”
老太太叹了一声,紧绷的脸色渐渐舒缓:“卿璃很懂事,今天先委屈你了,等查出窃贼是谁,祖母一定好好补偿你。”
落卿璃温和一笑:“帮祖母分忧怎么会委屈,只是被霞儿和临儿这样说……”
话说一半,落卿璃便垂下眼眸,伤神的模样我见犹怜。
老太太拍了拍落卿璃的手,安慰道:“你放心,若你是无辜的,祖母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绝不纵容!”
得到老太太的保证,落卿璃点了点头,双眼澄澈如清潭一般。
落妍霞冷笑一声。
等一会儿从你床下搜出地契,我看你怎么装无辜!
片刻后,芳妈妈前来回话:“回禀老太太,未曾从四姑娘房中找到地契,三房其他院落也没有找到,奴婢已吩咐底下人去大房和二房院中搜查。”
落妍霞惊讶得睁大了双眼,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你们有没有好好搜啊!”
她明明已经吩咐菱燕把东西藏在落卿璃床下了啊!怎么会没搜到?
“霞妹妹似乎很期待从我房中搜出地契啊?”落卿璃勾起红唇,一字一顿:“你这么确定地契在我房里?”
这下连其他人也都对落妍霞报以犹疑的目光了。
落妍霞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捂住嘴,百思不得其解。
该死!
落妍霞顿感不妙,低下头跟落成临对视一眼,紧张地揪住袖口。
在老太太脸色阴沉到底之前,芳妈妈再一次赶回慈安阁。
“老太太万幸!找到了!”
芳妈妈将一沓契纸交到老太太手里时已是满头大汗,战兢兢地瞄着老太太的表情。
老太太松了口气,低着头挨张核对地契,却发现其中少了三个铺面、两个庄子。
老太太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环视一圈屋内的家眷,问道:“这是从哪儿找到的?”
芳妈妈答道:“回禀老太太,是在二房……成彬少爷房中找到的。”
落成彬吓得浑身一颤,看着老太太怒极的脸色,忙跪在地上辩解。
“祖母!祖母不是我!跟我无关啊!”
老太太把地契往桌子上一拍,厉声斥责:“证据确凿!你还敢说不是你?来人,把板子备下!”
二房视财如命,说落成彬偷了这地契也毫不奇怪。
落成彬百口莫辩时,落思寒搀着刚刚醒过来的吴良燕进到堂中。
吴良燕声泪俱下地替落成彬辩白,一向胆小谨慎的落思寒也出言力证。
不为别的,只因为一旦二房背上了这个黑锅,就会被老太太彻底厌弃,让她们迁出落府也未可知。
落卿璃看着一群人声嘶力竭的求情,却始终说不到关键点儿上,郁闷地阖上眼。
哎,这个家少了她说不定会散……
“祖母,”落卿璃冷静道:“您不觉得蹊跷吗?若真是大哥偷的,为什么只少了五张地契,他应该一起藏好或者一起转移才对。再说了,大哥兢兢业业上学堂,何处能用得上地契呢?”
落成彬恍然大悟,第一次看向落卿璃的眼神满是膜拜和感激。
“对对对!四妹说的对!祖母,真的不是我!”
老太太冷哼一声,对着落成彬道:“再怎么说,东西也是从你的屋里搜出来的,你好好想想,别人有没有偷地契的动机?若想不起什么可疑之处,这顿板子你就别想逃了!”
落成彬此时脑中一片空白,他哪里想得出什么可疑之处呢,只得瘫坐在地,神情悲怆。
就在这时,一个白瓷瓶从落成彬的袖口中滚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