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王忽的觉得自己的脖颈渗起一层寒意。
他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善的目光,便也只当自己谨慎过头了。
身旁的小厮提醒道:“王爷,时候不早了,该遣人送公主和金姑娘回去了。”
翰王点点头,笑道:“是了,也不好让几个女孩子自己回去,贤弟,不若咱们兄弟二人分别护送一人?”
一边是云影台,一边是皇宫和驿馆,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落卿璃神色淡然谦柔,心知这番又是翰王在故意试探。
她心如明镜,为长远计,在根基没站稳前,自己当然不可在明面上与南宫霁多有牵扯。
可看着金素娥含情脉脉地纠缠在南宫霁左右,与他软语交谈,她的理性和感性又在天人交战。
不可否认,金素娥的出现给了落卿璃极大的危机感!
也许目前占据南宫霁心里的女子,只有她一人。
可今后,有资格填满太子府后院的女子数不胜数,安知他南宫霁非她落卿璃不可?
心跳七零八落,她自嘲地勾勾唇角。
总归只能怪自己贪心,得到了他的在意,又想着站到更高处时与他并肩而行。
殊不知,机会从不等人。
眼眶微微有些胀痛,落卿璃从两人身上收回目光,低低地垂下眼帘道:
“不劳二位殿下费心了,这里离云影台很近,臣女尽可以自己回去,二位还是护送公主和金姑娘为好。”
南宫霓眯着眼,轻视地打量着落卿璃,轻哼一声。
“还算懂事。那兄长,你送我回宫吧,至于金姑娘,就麻烦太子殿下受累啦?”
南宫霁迟疑一瞬,无声颔首。
金素娥雀跃道:“太好了!那我们走吧!落姑娘也要注意安全哦!”
翰王皱起眉,背着手扫视着南宫霁和金素娥二人,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
落卿璃笑容清浅,不卑不亢地给这四位权贵依次见礼,而后转过身潇洒离去。
再留下去,她就要难受得喘不过气了。
南宫霁轻抿薄唇,状若无意般看向那抹碧玉色的背影,深邃的墨瞳藏着些许的怅然。
这个丫头,究竟是在逞强,还是真的不在意他送别的女子回家?
其实,落卿璃不是在逞强,只是面对那些未知的局面,本能地退缩罢了。
云茶端来一盏甜羹放在落卿璃床头时,落卿璃正好迈入寝阁。
“姑娘回来得巧,如今天气凉下来了,这甜羹入口温热,您喝些暖暖身子,早些安寝吧。”
落卿璃牵牵嘴角,伸手端起碗喝了一口,却连甜味都尝不出来了。
“唉。”
云茶微怔,见落卿璃闷闷不乐,不免关心道:
“姑娘怎么叹气了,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吗?”
落卿璃双手捂住碗壁取暖,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将刚刚发生的事同云茶嘟囔了出来。
云茶安慰道:“其实殿下送那女子回驿站也是必然。一则殿下是长渊的太子,有招待外客之责,二则,翰王也在场,殿下若不然,恐会让翰王怀疑你们二人的关系。”
“这些道理我又岂会不知,我并不是怨他送金素娥回驿馆,我只是突然意识到,往后会有源源不断的女子出现接近他,而我……好像无法接受这个局面。”
而更无解的是,南宫霁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
也许寻常公子能为爱的人拒绝三妻四妾,但皇帝做不到。
后宫何止三千佳丽,即便南宫霁再喜欢她,也断然给不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不大度,也没那么贤良淑德,忍不了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心爱的男子。
落卿璃轻叹一声,伸手推开了紧闭的轩窗,冬月的冷气扑面而来。
她浑身颤栗,打了个喷嚏,怅然看向深远的夜空。
鼻尖微酸,不知道是因为吹了凉风,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
两人就这样失落的过了三四日,期间谁也没有再见到过对方,也没有传递过手信。
最后,还是南宫霁先坐不住了。
但他并没有和从前一般穿着夜行衣前往云影台,只是把隐尘叫了过来,装作不在意地询问着落卿璃近来习武的情况。
“回禀殿下,一切都按照您制定好的教习计划进行,只不过……”
隐尘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手肘,继续道:
“只不过,她这几日像打了鸡血一样,出拳出刀极其生猛,招招都是奔着取属下性命去的,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隐尘自觉被一个小姑娘暴打有些丢脸,声音越说越小。
但南宫霁却敏感地捕捉到了隐尘话中的关键,顿时英眸一亮。
“你是说,落卿璃这几天心情不好?”
隐尘脸色微僵,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噢——”
南宫霁愉悦地低吟一声,惬意地靠在椅子上。
啧啧啧,口是心非的丫头,总算也吃了回他的醋!
沈栖眠扁着嘴坐在一旁,无奈地摇摇头。
这几天太子府像过着梅雨天一样,终日阴云密布。
他连和南宫霁谈笑都谨慎了三分,生怕哪句话惹了南宫霁不痛快!
本来还正愁该怎么哄哄这位太子爷,结果,南宫霁只是知道了落卿璃同样心情不好,自己就一下子高兴了?
莫名其妙……
“咳咳,”南宫霁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子道,“栖眠,我突然想起来,也是时候举行冬日狩猎了,不知皇家狩猎场修缮得如何了?”
沈栖眠的兄长沈栖渊,比他大四岁,在朝为从一品工部尚书,主管水利、农田、校场等工程修缮,是深得皇帝信任的六部一把手之一。
沈栖眠道:“昨日家兄还和我提起呢,狩猎场已经准备妥善了,随时可供宗亲官眷游玩。”
南宫霁微微颔首。
“沈尚书办事妥帖,很好。这样,你拟一份参加狩猎会的官眷名单给我,顺带通知内务府和兵部,尽快把场地布置好。”
沈栖眠笑着调侃:
“往年的第一场冬日狩猎都是在初雪降临之时举办,怎的殿下今年这么早就开始张罗了?”
南宫霁薄唇微挑,英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和得意。
既然这个别扭的小丫头不肯先来找他,那这个台阶,就由他来给吧。
更何况,创造一个可以正大光明见面的场合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