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十五清晨,陶斯甬坐着养老院的车子到了山脚下车。程程陪同着,帮着挎着一只竹篮,两个人预备去山上的庵堂,这是要给陶斯甬的老伴爱姝上个香,摆个食盘。 到底是年纪大了,陶斯甬想上山,那是十分的不容易。即便一路上,都是由柳程程搀扶着的,但凡到山顶,这清冷的天气,还是禁不住一头的汗水。 一座巍巍的石牌幽幽立于眼前,这座古旧的石牌坊由青石砌成,其上雕有鸟兽等纹样点缀。 进了山门,穿过庭院,有一个青砖铺就的天井,两边各置一只一人来高的青铜香炉。 这个时候,程程注意到,有一位师太背对着她,正在用铁耙子清理着炉内积淀的香灰。 这位师太做事倒是极为仔细的,但凡这里头的烟灰火点跟着冷风溅了一身,也是一点声响也没有的,好似是完全不知晓烫,也不知晓呛了。 陶斯甬立定了看着,总觉得此人的背影很是熟悉。沉吟了片刻,半晌方才略略迟疑地开口唤了一声:“净慧……师傅?”
那人回过了头来,眉眼很是沉静,可不就是当初帮忙将爱姝牌位接入庵中的净慧师傅嘛。 净慧眉目淡然地望着陶斯甬与柳程程,点了点头:“一早已经掸过尘了,还在原来的地方,施主随缘。”
陶斯甬心里头潜藏的那些苦楚,一点一点又涌上了心头,他只是垂下了头,双手合十,苦笑了一声:“有劳了。”
那师傅回过身去,继续专注地处理着香炉里的积灰。 而此时的程程,刻意撇过头去,不去关注陶斯甬。即便是在一旁旁观着,她也能感知得出来,此时此刻的他,心里头怕是如滚针毡一般的痛。 陶斯甬垂下了头,眼角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泪光,而后低声道:“程程啊,劳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一会就来。”
程程将竹篮递了过去:“陶叔叔您随意,我就在厢房喝茶,不着急的。”
………… 去祭拜,自然少不得祭祀的供品。蟹壳黄、素菜包、桂花糖藕,还有苹果和香橙,这些都是爱姝生前爱吃的。 到了牌位前,陶斯甬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只是慢慢地从竹篮里将供品拿了出来,在案台上一径摆开。而后就跟着点了一炷香,插在香案里头。 陶斯甬一头灰白的短发,在风中被吹得有些缭乱。这是庵堂院子旁的一处角落,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陶斯甬小心翼翼地抚着牌位上爱姝的名字,然后笑道:“你瞧,这里都是你爱吃的。只不过现在我住养老院去了,条件跟家里不好比的,也就只能请食堂的师傅帮忙准备了几样。如果不合口,我也没法子了,你多少将就用一些,总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说罢,陶斯甬就席地坐了下来,凝视着远处的海城:“我记得知远小的时候,你要去庙里上香,他却是调皮捣蛋得很,差些没把你准备给菩萨的供品给摔了,可把你给急的呀。那时候你就常说,他可真是个不省心的小家伙。我就跟你讲,男孩子嘛,大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