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剧院的窗台下,陶斯甬与爱姝就这般极其微妙的见了第一面。彼时,两人只隔了几步之遥,陶斯甬低着头,缓缓而过。 因着平日练功的关系,陶斯甬走路的体态总是比旁人要轻盈许多。那一日,他穿着一身最为普通的蓝色布衣,裤脚随着脚步的点落而起起伏伏着。 他的姿势、体态、神色,就似一叶扁舟,独行于江海之上。才看了这人一眼,爱姝便已经深深为之沦陷。 她心里莫名有一种随着铜锣翘起的节奏,仿若一颗心,也能跟着陶斯甬同行着。他身上的那种决然的风度与气质,是一身粗布蓝衣都掩饰不住的。 如果说,在遇见陶斯甬之前,爱姝对男女之情还停留在书上的话,那么这一刻,她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短短几秒钟内,爱姝的眼睛就好像两丸黏胶,整个都紧紧的粘在了陶斯甬的脸上。她不自觉地望着他,简直无法去自控自己的情感。 而陶斯甬呢,乍一看爱姝,就觉得好似从前在哪里见过她一般。他从来没有想过,在申城,还能有女孩像爱姝这样清丽透彻,就好似一块璞玉一般。 她的琼鼻杏眼,但凡瞧上一眼,好似都能丢了魂似的。她对着他笑,却又一点都不轻慢,那种与生俱来的诗书气,真叫陶斯甬一下就跟着着了迷。 剧院的窗台,就是西厢院中那堵墙,一样穿着蓝色布衣的现代张生与崔莺莺,便这样相识了。 陶斯甬信步走入小巷,爱姝却觉得心下有种难言的心绪在起伏着。她迟疑了一会,还是凑到剧院看门的老人跟前,“刚才那个人是谁呀?”
“嗨,还能是谁呀,我们这儿的头号名角,陶斯甬,陶先生呀。一看你这姑娘就是没听过他的戏吧?”
看门人笑着回道。 陶斯甬…… 爱姝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她要自己牢牢记在脑海中,不能忘却。 数日以后,潘玉突然拿了两张戏票过来,说是这周末,申城剧团要在人民剧院上演全本的《玉堂春》。 爱姝听姑母这样说,料她不是单纯看戏,原是想要开口拒绝。等看到票面上“陶斯甬”三个字的时候,又瞬间改了主意。 “好吧,我去。”
声色淡淡的,潘玉听了却是高兴,没想到今天爱姝开窍了,还肯赏脸一块去看戏呢。她原本就与柳峻生相商好了,趁着看戏的机会,好让他们正式见个面,说说话什么的。 到了看戏的日子,潘玉一早就从箱底翻出了一身长衫出来,用热水瓶子滚过,算是熨烫过了。这周身上下,但凡能拿出来的好东西,她几乎都挂在了身上。 爱姝倚在椅背上,静默地看着姑母梳头。姑母的头发脱落的厉害,早早就秃了好几块斑块。这会梳子正把头发向后掩盖,以挡住这些恼人的斑块。 梳子刮过发丝,发出“呲啦”的声响。爱姝望着镜子,却渐渐出了神。她开始想象,陶斯甬会在《玉堂春》里如何登场,又会做什么样的打扮。 他那样风骨的人,想来就算是扮了女装,那也比一般人要气质出尘吧? “爱姝,想什么呢?看你那入神的样子,赶紧去换衣服呀。”
潘玉催促道。 “嗯。”
爱姝含糊应了一声,有些懒懒地起身上楼去换衣服。 要说梳洗打扮,她的兴致真是没有姑母好的。她只是想再见见他,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