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院的一路上,众人都没怎么说话。
戴沐白神情可见的心不在焉,时不时偷偷看宁澈一眼,像是有些欲言又止;宁澈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脸上始终带着点笑,也看不出究竟高兴与否。
至于其余人,哪怕是最神经大条的泰隆也察觉到了这两人间的古怪气氛,更别说其他的人精儿了,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就怕一出声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来。
等好不容易远远看见了校门,众人简直如蒙大赦,奥斯卡立刻道:“早上起那么早,困死我了,我要回去补觉,谁都别拦我。”
马红俊则干笑道:“那什么,老师好像有事找我,戴老大,我先溜了?”
小舞眨巴着大眼,一本正经地道:“正好,我也要去找二龙老师。胖子,咱俩一起走呗?”
三个主力都跑了,剩下四名替补当然也不会傻到再留,纷纷找借口跑路,原地只留下戴沐白和宁澈两人。
这个时间点,天斗城里大多数人还聚集在天斗大斗魂场外凑热闹,连魂师学院中的学生们也不例外,是以现在学院门口并没有什么人往来,安静得令人无端一阵心悸。
‘早知道就早点坦白了。’戴沐白苦笑着想,终于开口打破了彼此间沉闷的气氛。“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宁澈倒也没有故意对他置之不理,闻言很配合地应道:“问什么?”
“我拒绝你父亲的招揽——”
“哦,那个啊,”宁澈偏头看着戴沐白,眸光平静又了然,“我知道你不可能答应的。”
戴沐白愣了一下,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你知道?”
宁澈淡然道:“原来当然是不知道的,只是隐约觉得你身份不简单。不过,等老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宁风致说,以后如果有什么用得着七宝琉璃宗的事,尽管来宗门找我。
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性子,宁澈这个当儿子的,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呢?称一句成了精的老狐狸也不为过。若仅仅靠着“儿子的朋友”这一层身份,可得不到如此重的一句承诺。
“我这方面其实学得不好,但被老爹和剑爷爷、骨头爷爷念叨多了,也算记住了点东西。”宁澈一边说着,唇角微勾,笑意却模糊得像是隔了一片雾气,“能让老爹以七宝琉璃宗的名义许诺,你的来头一定不会小;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大陆上姓戴的顶尖势力,只有那么一家。”
他顿了顿,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是星罗皇室的人。”
戴沐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是星罗帝国的三皇子。”
宁澈笑道:“我猜也是。”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又齐齐陷入了沉默。
半晌,戴沐白忽然道:“等这次大赛结束以后,我应该就要回国了。”他转头看着宁澈,邪眸微微闪烁,“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宁澈一怔,失笑道:“跟你回去?去做什么,见父母吗?”
他这句话本是随口一说,却不想戴沐白干咳一声,不太自然地道:“也……差不多吧。”
“……”
宁澈明显露出了点意外之色,虽然很快就收敛起来了,笑容里却终于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只是开口之时,语气依然是冷静的,宛如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别傻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先不说我老爹会不会同意。你可别忘了,我是个男人。”
“带我回去见父母?你也不怕直接被踢出皇位继承序列。”
戴沐白沉声道:“我们星罗皇族的皇位更迭和天斗不一样,虽然也有继承序列一说,但只要实力足够,排位靠后的皇子就能通过挑战前位皇子来提升自己的位次。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次魂师大赛,星罗皇家学院带队的将是我的兄长,也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只要我能够击败他,那么,我喜欢的人到底是男是女,都动摇不了我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哦——?”宁澈拉长了声音,似笑非笑道,“就算失去朱家的支持也不是问题么?”
戴沐白脸色一变,尴尬道:“咳……你连这个也知道?”他见宁澈挑起眉毛,慌忙解释起来,“我就没见过那姑娘,但还在星罗城的时候就听说过,她对这桩婚事好像挺抗拒的,这次我想带你回去也是打算跟她说清楚,想办法解除婚约。再说,朱家其实早就把注押在了我兄长身上,哪怕这次我击败了他,他们恐怕也不会转投我麾下的。”
宁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朱家现在是把注押在你哥哥身上,可这条船又不是上去就下不来了,否则你这个婚约有什么意义?但就算这些贵族再怎么墙头草,要是失去了姻亲关系的保障,人家可就未必愿意支持你了。”
到底出身于七宝琉璃宗,便是宁澈再怎么不喜欢政治斗争,该学的却也没落下。如今又怎么会听不出戴沐白的话里掺杂了多少私心?
戴沐白微微皱眉,“我喜欢的是你,又何必去祸害人家姑娘。而且,只要我足够强,哪怕没有姻亲关系在,朱家也只能对我低头。”
“政治联姻,谈不上什么祸害不祸害的。”宁澈摇了摇头,目色浅淡,“再说了,如果我跟你走了,七宝琉璃宗怎么办呢?”
戴沐白道:“可我没有要你一直留在星罗——”
“关键是我不能去星罗。”宁澈打断了他,“七宝琉璃宗扎根天斗多年,到现在几乎和天斗帝国密不可分,我不可能把宗门搬迁到星罗去的。到时候你继承皇位,我接任宗主,我们谁能轻易动身到对方的身边去?”
戴沐白再次沉默了。
老实说,这段时间以来,戴沐白倒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他一来不能自私地要求宁澈放弃家族,二来也不可能放弃皇位争夺任人鱼肉,最后就只有进退两难,除了及时止损以外,竟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但宁澈是他长这么大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如果就这么放了手,怎么想都不会甘心。
宁澈反倒轻松地笑了起来,拽着戴沐白的衣襟示意他低一下头,而后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行了,别想太多,离大赛结束还有好几个月呢,我也没那么快去接老爹的班。这段时间就好好谈个恋爱,嗯?”
“说不定谈着谈着,咱们就自然而然分开了呢。”他一边说着,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来,“毕竟,戴少可是花丛老手啊,听说还勾搭过双胞胎姐妹花玩双飞?真是好艳福。”
戴沐白:“……咱们能不能不翻旧账?自从你来了以后,我真的一次也没寻花问柳过了。”
宁澈微笑道:“不能。别说,胖子知道的还挺不少,据说你以前还有个外号,叫什么……‘盖世淫|娃’?”
戴沐白:“……”
——妈的,胖子,你死定了。
远在院长办公室的马红俊忽然感觉一阵恶寒,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嚏!……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对面的弗兰德院长顶着一脸唾沫星子,阴恻恻道:“可能是因为你马上就要挨打了吧。”
“……等、等等!老师我不是故意的!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