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6日,周六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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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么时候,屋外下雨了。
哗啦啦的雨声在夜里听来格外清晰,偶尔还伴随着一记夏夜的惊雷。
严廷君放着楼上的卫生间不上,下楼好几次,或是喝水,或是拿书,总之,发出无数次声响,但是沙发上的孟真蜷着身子,一动不动,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半夜2点,严廷君实在忍不住了,下楼站到孟真身边,掀了她的被子,一把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孟真从睡梦中被吓醒,反应过来时,严廷君已经抱着她走上楼梯。
他把她丢到床上,孟真低呼,想要起来,严廷君就压了下去,全然不顾孟真的挣扎。
孟真自然知道他想干吗,几乎是与他厮打,但她哪里打得过严廷君,情急之下她甚至抽了他一个耳光,清脆的“啪”声响在两人耳边,严廷君动作一滞,微微偏头,再看向孟真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就浮出了危险的讯息。
房间里光线昏暗,严廷君看着孟真的脸,她瞪大眼睛,呼吸急促,一脸抗拒的模样反而使他更为心动。他褪下她的衣物,在她没做好准备时,就迎了上去。
孟真使劲儿推他,压低声音求他,但年轻男人高大的身体哪里是她能推得动的。她疼极了,疼得眼泪都掉下来,却始终没有大喊大叫。
夜里太/安静了,喊叫声会吵到隔壁邻居的,说不定还会有人报警。她自己懂法,她和严廷君是情侣关系,报警没用,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难看。
到了后来,孟真已经麻木了,只是咬牙忍着疼痛,心里只剩下屈辱和不堪。
好一会儿,严廷君终于结束了,整个人压在她身上,咻咻地大喘气。孟真死鱼一样地躺在那里,双目圆睁,望着虚空。
严廷君动了一动,分开了彼此,他的神情渐渐变得温柔,抱着孟真,吻着她的耳朵,说:“真真,我错了,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孟真像是没听到。
有那么一瞬间,她记起了招娣。招娣临走前,是不是就是这样的遭遇?
严廷君又说:“那四万块,我收下了。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欠我了,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吧,不想和你吵架,我好久没见你了,很想你。”
孟真:“……”
推开严廷君,她艰难地坐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慢慢地下楼去卫生间冲洗。
严廷君坐在床上,看着她单薄瘦削的背影,其实,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他只是想对她好,想把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她。
他爱她,没有嫌弃,只是心疼,想要她过上好日子。
严廷君甚至畅想过他们未来的家庭生活,孟真不用那么辛苦地工作,只需做个幸福甜蜜的小妻子,每天侍弄花草,逗逗小狗,陪伴孩子,偶尔出去和闺蜜喝下午茶,做做美容美甲,逛逛街,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整个家的担子,应该由他来挑。
钟励从来都不是那样的女人,严廷君从小到大没感受过太多母爱,他理想中的妻子和母亲,和钟励完全相反。
但是孟真,却和钟励越来越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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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严廷君起床时,发现孟真已经去上班了。
她每天都起得很早,7点20分以前必须要出门,否则就有可能赶不上8点半的考勤。
孟真还没有独立执业,工作时间不能自主掌控,一年多来,一直自觉遵守律所的规章制度,不迟到,不早退,出门办事必报备,周末时常加班,连年休都没休过。
但是这一天,她感觉很累。早上坐地铁前,先去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买来一盒紧急避孕药,看过说明,直接服下。
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这事儿可没有万一,孟真觉得按照自己的身体情况,若是做个什么手术,估计得去掉半条命。
午休时,她依旧不适,干脆向范李婷请了半天假。范李婷看她脸色很差,自然是准假,吩咐她回家好好休息,实在不行就去看医生。
孟真没有回家,给乔伊朵打了电话,去她工作的律所找她。
乔伊朵没有通过司考,目前在一家小律所打杂,虽然上过几次法庭,但都带着一个挂证的小老头,混得十分憋屈。
孟真到了以后,乔伊朵下楼来见她,两人一起坐进大厦楼下的一家咖啡馆。孟真没有瞒着乔伊朵,简单说了自己和严廷君的争吵,最后问乔伊朵,有没有住的地方介绍。
“啥?你要搬出来?”听完孟真的话,乔伊朵惊呆了,“孟孟,不至于吧?我觉得严廷君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啊,你是不是误会了?”
孟真心情很差:“住在他那儿,名不正言不顺,我不想住了。”
“不是,别!你这就有点矫情了,干吗和自己过不去呢?”乔伊朵劝她,“你以为外面房子很好租啊?就我那个破屋,十几个平方,厨卫公用,一个月一千五,花我半个月工资,每个月要不是我爸妈补贴我,我早饿死了!严廷君那么好一个房子你不住,就因为他说你几句?何必呢!你听我一句,别折腾了,他后来不是和你道歉了嘛。”
孟真没想到乔伊朵居然不站她这边,反问:“你觉得我矫情?”
乔伊朵有点为难:“也不是。就是我觉得吧,严廷君没有恶意的,他就是说话难听了一点,不过你是有问题,你俩是男女朋友啊,男女朋友哪能分那么清呢?他条件那么好,只是想对你好,你嘛又一直不领情,换我也生气啊。”
孟真:“……”
乔伊朵的语气充满羡慕:“孟孟,你要知道,有多少女的拼尽全力就想过上这种好日子啊!你都不用自己去找,严大少自己就‘pia几’一下掉你面前了。他多宠你啊!谁都看得出来,你就好好享受他对你的好不就得了?干吗非要搞得跟个女强人似的,和他一是一,二是二呢?”
孟真听得都想翻白眼了:“朵朵,我和你住了四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种想要靠着男人混吃等死的人吗?我昨天听他说话真是快被气死了!他现在就能说我‘吃他的住他的’,以后保不准怎么说我呢!我要靠他养了吗?我自己不会养活我自己啊?!”
乔伊朵见她生气了,赶紧顺毛:“是是是,你真的很厉害,大学四年都能把自己给养活,还能过了司考,我是真的很佩服你的。那你说怎么办嘛!你和严廷君的问题现在很大呀,他家那么有钱,你又那么穷,我本来还以为能看到一出现实版的麻雀变凤凰呢!现在觉得有点悬。”
孟真失笑:“你也知道我很穷啊?你以为严廷君家里是那么好嫁的?《婚姻法》学得怎样?像严廷君那种人家,除非是门当户对的联姻,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想要嫁进去,先给你来一个婚前财产公证,你就说你签不签吧!”
乔伊朵耸耸肩,努努嘴,很无所谓:“签啊!至少嫁过去的几年,总是能过上好日子的,就算后头离婚了,也亏待不了你。”
孟真摇头:“但我不喜欢这样。”
“可是,孟孟,事情的关键是你和严廷君之间有感情啊,你和他在一起又不是为了他的钱,对吗?”乔伊朵苦口婆心,“你爱他,就不要让他为难嘛,你总是这么坚持,你俩就只有分手一条路了。”
从夜晚开始的大雨此时已转为小雨,咖啡馆外的街景因为雨幕而变得模模糊糊,就像是玻璃上蒙了一层马赛克。
孟真转着手里的咖啡杯,看着窗外的雨景,淡淡地说:“其实,从和他在一起第一天开始,我就做好了和他分手的准备。”
乔伊朵惊了:“啊?!”
“但我还是答应他了,因为觉得和他谈恋爱会很开心。”孟真笑起来,“的确是很开心啊,过去的四年,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特别开心。不过,恋爱是恋爱,结婚是结婚,我一直分得很清。”
乔伊朵:“……”
“我和他,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孟真转头看着乔伊朵,“早一天,晚一天罢了,事实上,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
是的,早就做好分手的准备了。
严廷君要出国的时候,孟真决定毕业后留在申市的时候,严廷君说钟励要见她的时候,昨晚严廷君粗暴地压在她身上的时候……
为什么不用他的钱?
因为他付出了感情,她也付出了感情,所以不能再涉及其他。
不涉及其他,分手的时候才能不亏不欠。
乔伊朵租的房子是四室一厅,目前只住了三个女孩,还空着一间屋。
“特别特别差,只有5、6个平方,还没我老家家里的厕所大。本来是客厅的,被房东隔出一间,连窗子都没有,只在靠客厅的墙上做了个气窗透气。”
乔伊朵连说带比划,“我住了一年了,那个屋只有一个小姑娘来住过两个月,实在受不了就退租了。房租是很便宜,一开始报八百,现在降到六百了,说不定五百也能谈下来。你要是过度一个月我觉得可以,长住的话,我真不建议。”
她说完了,打量着孟真,孟真思考了一下,说:“我住,你帮我去和房东说一声吧,再还还价,中介费都能省下,我先租半年。”
“你看都不去看一下吗?”乔伊朵好害怕,“孟孟,严大少会不会打死我啊?”
“不会。”孟真安慰她,“我等下回去会和他说清楚的。”
乔伊朵着急:“你真的要和他分手啊?”
孟真没有直接回答她,沉吟片刻后,说,“他反正马上就要回钱塘工作了,我俩又不在一个城市,就先这么着吧。”
乔伊朵义愤填膺:“你呀你,你这就是冷暴力!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悔死你!”
孟真微笑:“我这辈子,就没做过后悔的事儿。”
问清乔伊朵出租屋的地址,孟真就与她告别,回到韶光大厦。
严廷君在家,看到她回来,一开始佯装镇定,顾自在电脑前打游戏。过了一会儿,却见孟真直接上楼,从角落里拖出了拉杆箱。
严廷君这下真慌了,三两步就冲上楼,拉住孟真的胳膊问:“你要干吗?”
“搬家。”孟真心平气和地回答他,“我找好住的地方了,和朵朵一起住,今晚就搬走。”
“我说过你哪儿也别想去!”他吼道。
孟真挣不脱他的禁锢,低声说:“你昨天晚上弄疼我了,我不想再和你住在一起,希望你能尊重我一下。”
严廷君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这是苦肉计吗?想叫我心疼内疚自责是不是?孟真!我已经给你道过歉了!你还想要我怎样啊?你不要以为你吃定我了!你以为你每次这么对我我都会顺着你吗?我告诉你你想多了!”
孟真看着他,面无表情。
严廷君有点讪讪,强自挽尊:“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我不会放你走的。”
孟真看向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松开。”
严廷君:“……”
“我叫你松开。”
严廷君松开了,她穿着短袖衬衫,白皙纤细的手臂上已经被他握住了红手印。
孟真不理他了,继续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些冬天的衣服比较占地方,箱子里装不下,孟真就只装夏装,把秋冬装都打包进一个大行李袋里。
“那些,我过几天再来拿。”抬眸看了严廷君一眼,她提起箱子往楼下走。
严廷君跟了下来。
孟真又拿出一个双肩包,收拾了洗手间里的护肤品,把自己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一股脑儿塞进背包,拉上拉链。
背起包,拉起拉杆箱,她回头又看了严廷君一眼:“我走了,你别把我东西给扔了,我会来拿的,到时我会把钥匙放桌上。”
严廷君怔怔地看着她。
孟真往门口走,严廷君突然就喊起来:“你走!你要是走了就别想回来!孟真,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留下,我们就好好地过,你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完了。”
孟真回头看他,轻轻一笑,“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说完了,再也没理会严廷君,孟真开门走了出去。
严廷君没有追出来。
电梯来了,孟真拖着箱子进去,随着电梯往下。
这一幕似曾相识,可笑的是,连拉杆箱都是同一只。
很多年前第一次遭遇时,孟真在电梯里哭成了大花脸。可这一次,她一点也不想哭,像是已经习惯了。
天黑了,华灯初上,细雨濛濛。
街上车水马龙,面目模糊的路人们撑着伞在身边匆匆而过。
孟真拖着箱子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细碎的雨丝打湿了她的头发,她想,那个可以容她栖身的地方,还是没有找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