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博渊皱着稀疏的眉,沉吟道:“雷……方……公子说的是市坊的雷爷吧?下巴很尖,两腮内陷?”
蔺川微微颔首。
“是他无疑,近日可有见过他?”
“这些日子巡逻灵卫不许我等上街,俺也只敢在附近街巷讨些吃食,却是没见过雷爷。公子要打听些什么?”陈博渊眼中的期待甚至高过蔺川,他知道蔺川出手大方,若能帮忙,定不会亏待自己。
“听闻雷方在市坊有处宅子,你可知其所在?”蔺川再次问道。
陈博渊没有回答蔺川,他自幼混迹千机城,活到如今最大的本领不是收集信息,而是察言观色。
尤其能感受到人心底的恶,他从蔺川眼中看到了杀意,他甚至能看出蔺川在刻意掩饰。
“俺劝公子还是莫要打他的主意。”陈博渊有些担心地看着蔺川。
蔺川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可见此子已察觉到自己的杀意,小小年纪这份眼力劲儿当真了得。
蔺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他那对丹凤眼开合之间竟颇具神韵,莫非是女娃不成。
“为何这么说。”蔺川温言笑道。
陈博渊正色道:“雷爷手底下有个帮派叫雷帮,专门负责护卫大小商队,据说还有天灵境豢灵师坐镇其中。”
蔺川以为他会说出雷方与蔺惜春的关系,结果倒是让他有些意外,看来这个雷方并不简单,难怪舅舅会收他为徒。
“俺这还有个小道消息……”
“哦?说来听听。”蔺川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乞儿。
“是俺从那些商人老爷那里听说的,他们说雷帮与各路山匪关系匪浅,没请雷帮护卫必遭山匪洗劫,若是请了雷帮,一路安然无恙。但需支付高昂的酬金。”陈博渊侃侃而谈,一阵夜风吹过,声音有些发颤。
“公子可要俺给你带路?”陈博渊吸了吸鼻涕。
“你敢为我指路?就不怕有去无回?”蔺川正色道。
“有何不敢,富贵险中求嘛!”陈博渊嘿嘿一笑,挺了挺单薄的腰杆。
蔺川二话不说朝他扔去一个钱袋子,陈博渊伸手接过,险些脱手,想来其中份量不轻。
“公子这是何意?”陈博渊凝视着对方。
“不论生死,这袋钱都是你的。”蔺川淡然道。
陈博渊深深地看了蔺川一眼,突然转身跑向竹棚窝,将钱袋子塞到一个年龄稍大些的孩子手中,而后交待了几句,复又跑了回来。
“你就不怕他们圈钱跑路了?”蔺川有些讶然。
“俺对他们说了,这钱来路不明,道上很多人都在寻这些钱,若是被发现了就是个死,所以这些钱不可见光,每隔几日拿出丁点儿够吃喝就行。”陈博渊走在前头,边走边说。
蔺川凝视这个小人儿,只可惜他没有灵肎,否则日后定当是个人物。
……
市坊附近的一处宅院。
宅院挺大,诸多房舍鳞次栉比,院内有一方演武场,各色兵器陈列其中。
雷方的住所便挨着此宅,此刻他正与姘头行那云雨之事,半柱香后他才呼哧带喘走出房间。
“廖长老若是有意,不妨屋内一叙?”雷方对着墙角处的阴影嬉笑道。
“呸!不害臊的东西!若不是你给得多,老娘稀罕在此听你们哼哈!”阴影里走出一个妖娆身影。
借着房内映出的烛火,方得看清那人模样。
女子模样娇媚,唇角有颗美人痣,身形凹凸有致,只是眼角细纹暴露了她的年岁,当是过了不惑之年。
她便是雷方口中的廖长老,廖芙蓉,江湖人称芙蓉仙姬。
廖芙蓉早年与射月同楼示艺,射月善琵琶,她则善吹长箫,射月温婉内敛,她则火热泼辣,皆是花魁中的佼佼者,二人明争暗斗近十载,亦未分出高下,江湖人称艳世双姬。
射月退隐江湖之后,廖芙蓉顿觉无趣,亦跟着退隐,她亦想似射月那般遇上个爱自己的情郎,安然度过余生。
据说廖芙蓉当年祸害了不少穷书生,最后得知射月为情郎所负,心灰意冷遁入空门。廖芙蓉连夜将那情郎连同其相好一并送入黄泉,劝慰射月与其一道重出江湖,射月没有答应。
随着射月的复出,廖芙蓉亦跟着复出,只是她的名声不比射月,东玄学宫肯定不敢收其作先生,误人子弟不说,可能连其他先生都会跟着遭殃。
“仙姬还若从前那般泼直,听闻仙姬只对模样俊俏的小生感兴趣,雷某想要一亲芳泽这辈子怕是没可能了。”雷方惋惜道。
“少在那编排老娘!想我的好事也不是没可能,将这帮主之位赠予我!”廖芙蓉挑起下巴,看向猥琐的雷方。
雷方霎时无言以对,他的帮主之位来之不易,仰仗各方势力,方才有所起色,而今已有帮众近千,但豢灵师就有两百之数,其中不乏地境高手。
建立雷帮耗尽了他的心血,雷帮就是他的命,亦是他最大的筹码。
他想要凭借雷帮加入凛冬继而谋求个堂主之位,有了凛冬这个大靠山,他便再不用看那些人的眼色了。
“廖长老说笑了,这三日苦了廖长老,守过今晚便可自行离去,长夜漫漫,长老好自为之。”雷方说罢钻进房内。
廖芙蓉嗤笑一声:“德性!”
廖芙蓉倏然释放灵域,而后并未察觉有意,不仅秀眉微蹙,莫非刚刚看走了眼。
院墙上的枯草忽然被折断,廖芙蓉闪身出现在墙头草边,伸手将墙头草扶起来,感受到枯草的韧性,那道突如其来的折痕却显得尤为刺眼。
正当廖芙蓉纳闷之时,远处又有响动传来,廖芙蓉没再犹豫,当即追了上去,几个闪动便消失在夜色中。
雷方闻听动静,再次翻身而起,刚打开房门,迎面一刀劈在他的脑门之上,这一刀若是砍实了,雷方就被平分成两半了。
雷方调动全身灵力后仰,依靠没能完全躲过,额头上的皮肉被豁开一道口子,刀尖在其胸腹之上刮出一道火花。
“呃啊!”
雷方惨叫一声摔倒在房中桌椅之上,面色苍白,双手捂着额头的伤口,竟然没有血水溢出。
刚刚那一刀好似抽走了雷方半条命,周身血液突然逆流而上,吓得他感觉用灵力压制,好在反应够快,否则就被吸成人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