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韩非有求于李斯,他虽然隐隐猜出李斯也许有针对他的意思,可是为了国家计,却也不得不低头讨好李斯。
韩非脚步匆匆走进馆驿,还没到中堂已经呵呵笑着连声道歉:“小弟刚刚归来,不知李兄大驾光临,恕罪恕罪。”
正在中堂焦躁不安踱来踱去的李斯听到韩非的声音,马上嗖的一声窜了出来,把韩非吓了一跳,急忙拱手:“李兄,你这是?”
李斯一把拉住韩非的胳膊,焦急的说道:“韩兄,跟我去见一个人。”
“李兄这是要带我去见谁?”韩非一边被李斯拖着向门口走,一边急声问道,心中揣度李斯这要是带他去见谁,还如此慌慌张张的,就算李斯初次为自己引见秦始皇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紧张过。
李斯疾声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你先不要问这么多了,我在这儿已经等候了你半个时辰,如果让那位等得心焦那就糟了。”
韩非眉梢一挑,难道李斯是要带我去见异人?不是说异人已经移居雍城了么?
李斯拖着韩非走出馆驿,二人上马之后,李斯更是纵马狂奔。
看着李斯慌里慌张的样子,韩非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默默催马紧跟在李斯身后。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李斯要把自己带进火坑,自己也得佯作不知笑而跟进,不然羸弱的韩国可能很快就有灭国之灾。
两个人很快奔出咸阳繁华所在,四周已经是路渐人稀,放眼望去一片祥和,可是韩非的一颗心却是紧张得悬了起来。
咸阳别宫?!李斯竟然是带自己前往咸阳别宫方向!
吕不韦刚刚在咸阳别宫被杀,如今李斯竟然带自己到咸阳别宫,到底是什么人要见自己?
韩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要见自己,但是他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异人,异人没有那个气魄,竟然以擅闯咸阳别宫的名义将吕不韦一刀给咔嚓了。也应该不是嬴政,如果是嬴政的话李斯不会这么紧张,而且嬴政也没有在刚杀完吕不韦之后马上接见自己的理由。
韩非又询问李斯,李斯同样还是顾左而言他,韩非也就缄口不问,不过此刻他心中的好奇心早已盖过了一切。
一路无话,李斯带着韩非径直来到咸阳别宫,二人下马,双方侍从被禁足在别宫之外。
李斯带着韩非穿堂入室直奔禁地,在这冷冽寒风中,李斯竟然跑出了满头大汗,拖累得韩非也是满头热气蒸腾。
远远看到禁地门口的侍卫,李斯这才稍稍放缓了一些脚步,他犹豫了一下,冲着韩非抱拳说道:“韩兄,斯嫉妒韩兄之才,在皇上面前多有诋毁韩兄之词,还请韩兄莫与斯一般计较。”
韩非目瞪口呆,他从没想过李斯竟然会有向他直言认错的一天,而且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心胸狭隘的人,一般情况下是绝不会坦承自己错误的,除非是他承受到不可抗拒的压力。
韩非冲着李斯拱手还礼,违心地奉承道:“李兄,没想到你心胸如此豁达,非以小人之心度之,惭愧不已,岂敢对李兄有何不满。现在李兄已经把非带到了这里,李兄总该告诉非是什么人要见我了吧?”
李思苦笑:“韩兄,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还请韩兄不要多问了,在未得到那人允许之前,斯绝不敢轻易泄露那人身份。”
韩非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可是太了解李斯了,此人连在秦始皇面前诋毁自己的事情都说了,而此时只有他们二人,他依旧不敢泄露那人的身份,可知在李斯心中对那人已经忌惮到了极致。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李斯已经带着韩非来到禁地门口。
李斯站住脚步,他可不敢如同秦始皇那般推门而入,吕不韦是推门而入了,结果怎样?他可不想步吕不韦的后尘。
李斯站在门口,抱拳冲着门前值守的侍卫都统说道:“都统大哥,下官奉公子命,带韩国韩非公子前来拜见,烦请都统大哥通禀一声,斯已经到了。”
杀了一个吕不韦,连禁地门口的这些侍卫们也跟着水涨船高,堂堂的李少府也要跟小小的侍卫都统喊一声大哥,还要自称下官。
侍卫都统其实比李斯更要胆战心惊,吕不韦冲进禁地的时候他没敢阻拦,结果吕不韦竟然被一刀咔嚓了,所幸唐豆和秦始皇都没有怪责下来,此时他哪里还敢大意,就算李斯不停下脚步,他也得斗胆将李斯拦在门外。
侍卫都统冲着李斯抱了抱拳说道:“还请李大人稍后,末将这就进去通禀一声。”
不大的功夫,侍卫都统从禁地内走出,冲着李斯低声说道:“李大人,公子和皇上请李大人和韩公子进去。”
本来正在心中猜测李斯口中公子是谁的韩非心中一紧,他料到了嬴政应该也在这里,毕竟嬴政斩杀吕不韦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在来咸阳别宫的路上,他和李斯并没有遇到嬴政回宫的仪仗。
可是令韩非心头一紧的却是,这名侍卫都统在回禀李斯的时候,称呼时竟然把公子摆在了皇上的前面,而且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而李斯听到侍卫都统的回话竟然也没有任何不妥的反应,再回想刚才李斯请侍卫都统通禀的时候,只提到了公子,根本就没提及皇上。
在秦国怎么会有一位凌驾于嬴政之上的公子?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给韩非细细考究了,李斯冲着韩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走进了禁地。
禁地本就是整座咸阳别宫中风景最佳的一处所在,宁静悠远,雄伟而不失清奇,可是韩非此时并没有探幽揽胜的心思,他的心中早就已经被好奇所充满了,同时,他也预感到,这位公子是可以左右秦国朝政的人,如今他要接见自己,对韩国来说,必定是一件好事。
走到禁地大殿门口,登上台阶,李斯再次站住脚步,躬身抱拳冲着殿内喊道:“回禀公子,小人李斯已经把韩非公子请来了。”
殿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李斯的腰弯得更低,韩非虽然同样也学着李斯抱拳弯腰,但是却远没有李斯那么谦恭。
殿门打开,小秦始皇出现在门口,他一步走出大殿,笑着拉住了韩非的胳膊:“有劳韩公子跋涉来此,我师父已经在殿中等候了,请随我来。”
韩非眉梢一挑,他终于搞清了李斯口中公子的身份,心中也有些恍然。
原来他们所说的公子是嬴政的师父,从公子这个称呼中可以得知,嬴政的这位师父年龄必定不是很大。
不过韩非也知道,嬴政此时口中的师父绝不是朝廷册封的太傅之流。
太傅虽然也负责教导王子文治武功,可是毕竟是臣,在称呼的时候,谁敢把臣子摆到皇上前面去?而且此时连开殿门都是嬴政亲自过来开的,由此可见,应征对待他这位师父,就跟自己对待老师荀子一般,丝毫不敢僭越。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只是,这位师父的弟子却是一位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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