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浓。
黎府一片寂静，和宫中热闹的气氛截然不同，他能看到烟花，却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唯一清晰的是贵妃着人送来的月饼，许是她自己做的，能看出来她努力的捏出精致的形状，却因为疏于餐厨而奇奇怪怪。
可他喜欢。
对着月亮举起酒盏，做出碰杯的动作，声音低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晚宝，中秋快乐！”
他一饮而尽。
坐在太师椅上，慢慢地将月饼吃完，看着里面的馅儿，他抿唇轻笑。
而在此时，姜岁晚饮酒又吹风，方才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酒劲上来，斜倚在软榻上不肯动弹。
“赏月？”康熙迟疑。
真正的中秋节必备活动尚未开始。
姜岁晚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满脸无辜，双眸水润润的望着康熙，康熙心中意动，他凑上前来，挨着她坐，特别温柔的问：“困不困，要不安歇？”
“嗯。”她闭着眼睛哼。
康熙便打横将她抱起，放在室内床榻上，他回身解开披风时，姜岁晚迷迷瞪瞪地睁开双眸，娇气地冲他伸来双臂，软乎乎道：“抱抱呀。”
“嗯。”康熙将披风扔到一边，满怀期待地抱住她。
谁知——
贵妃软软地窝在他怀里，身上混合着惯常用的香料和梨花白的味道。
甚是香甜。
他轻轻地抚摸着贵妃柔软的脸颊，心想着等会儿玩些什么花样。
然而——
他的心猿意马在瞧见贵妃垂下的手臂时，瞬间破灭。
他觉得贵妃甚是香甜。
贵妃睡觉睡得也甚是香甜。
康熙抿着嘴，有些失落地抱起贵妃，平放在床榻上，冲着一旁的露白招招手，示意她端铜盆来。
他所有的旖旎都没了，还得轻柔地给贵妃擦拭脸颊、手脚等，偏偏又舍不得假手以他人。
康熙擦拭过，给她盖好被子，这才起身自己去洗漱，等他回来，往床上一躺，贵妃自动滚入他怀中，乖巧的依偎着。
他又高兴了。
香香软软的贵妃。
康熙直挺挺地躺着，双眸沉沉地望着贵妃，试图将她看醒，看着看着，觉得贵妃眼睫毛又长又翘，微微颤动的样子好看极了。
他唇角含着笑，闭上眼睛睡了。
等内室安静下来，梁九功守在门前，王炳忠眯着眼睛立在他身后，承乾门突然被拍的啪啪响，梁九功眉眼一利，快步走上去打开门，见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便压低声音斥责：“深更半夜这般吵吵闹闹作甚，若是惊扰了万岁爷和贵妃娘娘，仔细你的脑袋。”
小太监泪流满面，哭着道：“奴才不是有意的，实在是娘娘病的厉害，有些不大好了……”
再不来禀报，怕是见不到最后一面。
梁九功眉眼一凝，瞬间猜到是安嫔，他摆摆手，冷声道：“那你在此处侯着。”
他走到正殿门口，正要喊，就见康熙面色黑沉地看着他：“何事？”
听说是安嫔身子不大好，康熙揉了揉眉心，起身往外走，安嫔病了这些时日，属实不短了，他琢磨着，还是去看看。
等他到了，就见安嫔正小脸雪白的躺在榻上，康熙上前来，回眸问：“太医呢？”
见小宫女结结巴巴说去请了还没到，康熙眸色又黑沉些许。
“梁九功去。”他冷声道。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跪着，动也不敢动，而康熙双手交叉坐着闭目养神，等太医到了，这才掀了掀眼皮。
太医请安过后，上前诊脉，摸上脉案的时候，就忍不住跪下了。
“万、万岁爷……奴才无能。”
他慌了。
安嫔娘娘这脉象属实说不上好，有油尽灯枯之像。
康熙抬抬手，见两个太医都这样说，这才又坐在床边，就见安嫔被这些动静给吵醒了，她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意气风发对她冷漠的帝王，笑了笑，努力挣扎着起身请安：“万岁爷万安。”
“罢了。”他叹气。
安嫔垂眸敛神，她哑着嗓问：“贵妃呢？”
康熙：？
旁人喜欢贵妃也就罢了，怎的安嫔也喜欢，她整日病着，和贵妃接触并不多。
“她怎的没来？”安嫔忍不住吃力的抬眸，望向大门。
康熙：？
朕在你跟前，你看什么贵妃。
“她睡了。”康熙还是回。
“哦。”安嫔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她想问能不能叫贵妃过来，又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她和贵妃不过平平，哪里就能如此劳烦。
康熙也是一阵沉默。
“你若无事，朕先走了。”他说。
安嫔恬静的闭上眼睛，还活着自然属于没事。
“臣妾便不送您了。”
“嗯。”
康熙立在廊下，回头看着殿中一灯如豆，随着风摇摇晃晃。
他转身离开。
想着贵妃抱不到他会不会哼唧着醒来。
回去的脚步，便格外匆匆。
安嫔闭上眼睛，真的很想让人去请贵妃娘娘来，她有事情要叮嘱。她最后还是叫来小宫女，叫她备纸笔来，她想都写下来。
提笔，却又放下了。
他死了，她也死了。
黄泉路上相逢，还是别带累他了。
*
承乾宫。
康熙匆匆赶回来，就见贵妃抱着软枕睡的香甜，他躺在床上，却有着睡不着。
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起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