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低眉顺眼,头也不敢抬,听见清冷的问话,他眨着眼睛,眸光压抑中带着无措,张嘴想说话,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喉咙紧绷到根本无法出声。
半晌他才匆匆一瞥,看见女子鸦黑的羽睫轻扫,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百无一用是书生,小生乡试在即,家中银钱已经花尽,可父亲的病还须十两银子,实在无法可想,只能出此下册。”男人说着,眸中带着自嘲,他想过去当账房,想过去抄书,想过去卖字,可父亲的病等不得,这十两银子竟成了压倒他的稻草。
“若夫人愿意相助,小生余生……任凭差遣。”
他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心里盈满了一种茫然不知所措,就在年前,他生活的所有重心还是在只要乡试成功考上秀才便已经是光宗耀祖。
但去岁他父亲病了,瞒着他不肯去看大夫,总是说拖一拖,慢慢就好了。
等他知道时,立马带去看,家中因供他读书,早已经钱财尽散,自然供不起药钱,家里最后一丝钱财搜刮干净,也无济于事。
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如此。
他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父亲因为十两银子死在面前。
姜岁晚看向他的一手字,又回身看向康熙,笑着问:“你看他这文采如何?”
听她这么说,康熙这才将视线投到他的架子上去,一手字虽然青涩,但确实挺好的,假以时日,说不定还真能成大器。
“尚可。”他回。
姜岁晚沉吟,要不要帮忙是个问题。
她条件反射的回身看向厉哥,却见他眸色沉沉,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隆禧更是摇头。
姜岁晚知道自己比不过整日在外行走的男人们,便想着拒绝,她一抬眸,就见面前相貌清俊的男人神色紧张,明明立在浅金色的阳光中,神色却有一种被世人扔掉的凄婉。
“十两?大过年的,赏你了。”她说。
买个高兴罢了。
她现在是富婆,看见这个男人,她就像当初的厉哥,为了保护她,跟小狼崽一样跟所有冒犯的大人打架,他哪里打得过,总是遍体鳞伤。
她便经常看见他身上各处有泅湿的血迹,却还是用血迹斑斑的手将她护的死紧。
当初的厉哥若是得人帮助,会不会结局格外不同。
说着她便戳了戳康熙,示意他掏钱。
青年男子便上前躬身询问,说是叫她说出府邸在何处,等他处理好父亲的病,便会上门应诺。
姜岁晚想想,他若是跟在她身边伺候,怕是要失去挂坠了。
“不必,你好生的参加乡试,若你爬的够高,便有相见那一日。”她失笑摇头,原就是随心一善,也没真的想要什么回报。
见青衫男子神色间有难堪,似是以为她嫌弃,便又笑着解释道:“等你爬在你人生的最顶峰,便会见到我们,若是见不到……”
那便是无用了。
“小生谢过夫人。”他躬身行礼,似是卸掉心中重担,他显得格外拘谨又青涩,属于书生那股子清澈愚蠢便显现出来了。
见他如此,姜岁晚还想再看两眼,却被康熙牵着走了。
“前头好像有什么好玩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