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
多么美好的两个字,可便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字,他也不敢承诺,尤其是在这座宅子里。
二十年前,也曾有一对佳人眷侣居住在此,而那男子就是在这里许诺女子在地天长地久,此生不负。
可他到最后,终究……还是辜负了她。
……
帝都城,夜。
罗淑兰自将军府中出来,走了一长街的路。
路上她手紧紧攥着那枚白玉佩,一直回想着父亲对她所说的那番话,思绪纷飞。
三日前罗淑兰回去的时候,也是夜色已深。
当时府中没什么下人伺候,罗毅成正身着一袭黑袍坐厅堂正中的椅子上,而椅子旁边的茶几上正搁着一枚白色的玉佩。
那玉佩不只罗淑兰,换做任何一人,只要是见过瑄王的,应该都能认得出来——那是谢京墨一直以来都贴身携带的玉佩。
此时这玉佩出现在父亲的手里,而父亲又是那一脸严肃沉重的模样,一切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罗淑兰手攥紧了衣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也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走上前问道:“父亲,运回来的尸体检验过了么?”
罗毅成正出神,闻声回头之时,这才发觉身边多了一道人影。
他错开目光,没有看罗淑兰,只是点了下头:“嗯,我已经亲自验视过了,错不了。”
罗淑兰闻言垂眸不语,半晌,若有所思地抬头:“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事已至此,我们还能如何……”罗毅成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眉目间隐隐露出一丝焦灼之意:
“自我们当初选择站队拥护瑄王的那一日起,陛下早就已经对我失去信任,如今失了这一方势力,只怕不日之后,我们就又得被重新调回边关了。”
“那妹妹的仇不报了?”罗淑兰急忙道。
“你以为我拥护瑄王单单只是为了给芸儿还有你叔叔报仇么?”罗毅成浓眉深蹙,语气沉重:
“我们不过是在自保,如今这头顶的靠山大势已去,即便我手握一只虎符也难有回天之力……”
“父亲……这是打算坐以待毙?”
罗毅成说着叹了一口气,又拿起了那枚白玉佩,放在手心把玩:“若想安然留在这帝都城,为今之计,只能另谋出路了……”
“另谋出路?”罗淑兰蹙眉不解:“父亲还有什么办法么?”
“你上回回府不是说湘王不傻么?他能够隐忍这么多年,那想必也是有些手段,既然如此……”
“父亲!”罗淑兰睁大了眼睛:“那湘王怎么可能会相信我们!就算他因为尚且势单力薄信我们一时,可待他事成之后,保不准会过河拆桥……”
罗毅成闻言倒也不急,只是道:“那你倒是说说,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如何?”
“我……”罗淑兰噎住,半晌才弱着声息道:“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就算当今陛下是位昏庸无能的君主,那湘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即便他有朝一日登基为帝,也于民无益……”
“既然再无其他的退路,那便姑且赌一回吧。”
再赌一回……
父亲这意思她自然明白,但是这个赌局,父亲他……又有几分胜算呢?
回忆着这些罗淑兰感觉有些怅惘,如今走在这条去向瑄王府的路上,望着那萧条落下的树叶,竟有种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时间才过去多久啊,这天……真的这么快就要变了么?
这一路罗淑兰走得极慢,遇到一家酒馆还进去酌了点小酒,以至于回到王府之时,天光已经大亮。
瑄王府的大门前依旧守着四名侍卫,只是却不再拦她,见了她仍是规规矩矩的行礼,除此之外,没再过多问话。
罗淑兰进入府门之后便一路朝着芳语阁而去,望着这路上青砖铺就的小路上稀疏的落叶散了一地,却也不曾见到一个洒扫的丫鬟。
而且别说丫鬟,这曲折回绕的一路,竟是连一个人影儿都不曾瞧见。
看来,张管家那个老东西倒是机灵,得知这个小道消息后便将府中奴仆遣散了不少。
罗淑兰暗自叹了一口气,准备回去,可这脚步还没踏入芳语阁,就闻见一阵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举目一看,正是谢京墨的两名随侍,明松和明柏,他们二人朝着这芳语阁而来。
“事已至此,你还是别瞎折腾了,你这才刚醒没多久,身上还有伤,不宜走动。”明柏拉着他的胳膊劝到。
“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王爷会就这样没了,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明松说这话时眼眶微微泛红,几乎是要流出泪来。
“你不是也说你亲眼见到王爷和王妃娘娘一起跳崖了么?”明柏继续苦言相劝:
“王爷身子骨素来羸弱,又不会武,王妃娘娘更是女儿之身,那么高的悬崖,他们二人跳下去如何还能有生还的可能?”
明松闻言微微一怔,脚步也停了下来,但是仔细想想他还是不能接受。
他推开明柏的手,继续往前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不说尸体已经被罗将军运回来了么?我这就去问问良侧妃。”
明柏见拉不住他,只好微微叹息一口气随着他而去,毕竟王爷没死的消息目前只有他知道,他也想看看良侧妃那边怎么说。
言语间二人已经走到了罗淑兰的面前。
明松也顾不上行礼,直言问道:“王爷已经薨逝的消息是真的吗?那两具尸身良侧妃可曾亲眼见过了?”
罗淑兰见他这么问并不意外,只是手扶着额头,疲惫地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但是我父亲没有理由骗我,消息应当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呢,王爷他素来聪慧,又这般风华正茂,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明松红着眼眶低头喃喃,泪水再也止不住地从眼角滚了下来。
“万般皆是命……”罗淑兰垂下了眼帘。
此时的她早已身心俱疲,什么话也不想再多说了,只是挥了挥衣袖:“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要回去睡一觉先。”
这一夕之间两主子都没了,想必这府中的一些杂事还是要交由她来处理,想想都觉得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