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京墨手扶着额头，眉头深蹙，面色惨白：“冷……”
就方才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一阵如寒冰锥心的疼痛自胸腔弥漫开来，以至于他才一时手抖，落下了那支笔。
“冷？”苏小宁望着他这样子，有些吓到了：“那我这就去把窗户关上。”
说罢她连忙起身关紧门窗，又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披风给谢京墨裹上。
正想扶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料他却是拉着她的胳膊一把抱住了她。
苏小宁知道他怕冷，便也任由他抱，甚至还环住他的腰，用手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背：“现在呢？你好点了吗……”
见他不答，苏小宁又道：“柴房还有好多柴，那要不我去厨房生点火吧？”
半晌，只听他答非所问道：“对不起……”
“啊？”这话听得苏小宁一脸懵逼：“什……什么对不起啊？”
谢京墨却没有再出声，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将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
是啊，这段岁月太过美好，美好到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身中着一种无解之毒……祁寒。
祁寒之毒，毒发七年之后，便会血管凝裂而亡，即便他能陪伴她这七年光阴，那七年之后呢？
他怎可独留她一人在这山中枯寂到老……
苏小宁不明白这人怎么了，似乎不止毒发，好像连带着忧郁症也一起犯了。
谢京墨抱着她不松手，她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阿沉，不要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书房内一阵沉默。
苏小宁于是又道：“今天下雨了，是有点冷，那我们晚上一起烤火好不好？”
“我记得昨天我们一起挖的那几个野地瓜还没吃呢，今天正好烤上……”
“我不会再让你过这样的苦日子了。”谢京墨忽然道。
这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
他不应该选择逃避，不应该沉溺于这短暂的快乐时光。
她可以傻，但他不能跟着傻，她可以愿意受苦，但是他不能容她一直在这山里受苦。
山间岁月虽清闲宁静，却终究需太过乏味，终有一日，她也会厌倦的……
他不应该奢望在此度过生命最后的数余年时光，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应该……给她无数的荣华，给她最好的一切。
那样即便有一日他不在了，她还有千千万万个选择的余地，另嫁也好，再回这山宅也好。
不论怎样，他希望她是有选择的。
苏小宁听着这又是一句答非所问的话，表示搞不懂：“可是我觉着这样的日子不苦啊？”
这段时间他们不是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么？怎么就又苦日子了？
谢京墨没再说话，只是松开了她，轻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好了，没事了。”
苏小宁呆愣愣地望着他，仍是一脸懵逼，是她脑子转得太慢，还是这人的思维太跳跃了？
要不然怎么他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懂？
望着她这呆愣愣的样子，谢京墨又吩咐道：“你去烤地瓜吧，我也饿了。”
“哦，好。”终于听懂一句话了，苏小宁连忙点了一下头，去厨房捡柴生火。
苏小宁出门后，谢京墨望着桌子上已经弄脏的那张画怔忡半晌。
而后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拇指粗细的一小截卷纸。
这是三日前，那只灰色的飞鸽送来的信。被他一直搁在抽屉里没有打开。
事已至此，他不能再回避了……
谢京墨眉微微一蹙，解开上面的红丝带，用指推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迹潦草的小字：
仲冬十九日丑时三刻。
这是罗将军的笔迹，看样子，命明柏带给他的那枚玉佩的意思，他已经明白……
罗将军知道他还没死，也知道他不过是静待一个时机，一个逆贼谋反需要他回去平乱的时机……
而这纸上，便是他所把握的时机。
湘王之所以装傻这么多年，也并非只是对于太后的忌惮，还因为有他这个声名显赫的瑄王在世。
既然这湘王与皇位之间还碍着一个他，那他到不妨一“死”。
他笃定，只有等到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这湘王才敢慢慢亮出最后的爪牙……
思及此，谢京墨手指摩挲的着这纸卷，眸光闪过一丝冷意。
呵，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棋局。
他倒要看看，谁才是最后那个得利的渔翁……
苏小宁进门之时，见谢京墨正拿着半截小纸条放蜡烛上烧。
她不由好奇，跑过去问道：“阿沉，你在烧什么呀？”
“没什么……”谢京墨抬眸看她，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你火生好了么？”
“嗯嗯，就在厨房，地瓜也放在火堆里烤上了……”苏小宁道：“那我们快去烤火吧。”
说罢她伸手握住了谢京墨的手，他的手……真的很凉。
苏小宁眉头微微一拧，索性两只手都用上，将他那只冰凉如玉的手紧紧地捂住。
感受着她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谢京墨眸光微动，她的这双小手真暖，竟是直直暖入了他的心窝里……
谢京墨没忍住，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好，咱们走吧……”
狭小的厨房内，一盆柴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
苏小宁靠在谢京墨的怀里，捧着香喷喷的地瓜吃得正香。
谢京墨凝着那火盆里的火，忽然道：“宁儿，你想回去么？”
苏小宁顿住咀嚼的动作，抬眸望向他，有些不解：“回去？去哪？”
谢京墨握起她的一只手，放在眼前细细打量：“你瞧瞧你的手都变得有些粗糙了……”
苏小宁闻言，放下吃到一半的地瓜，也仔细观察起自己的手来：“真的诶……”
原来传言非虚，这活做多了，手是真的会变粗糙啊。
嘤嘤嘤，想不到她这娇嫩的爪子竟然有朝一日也会变成这样……
不等她回答，谢京墨又缓缓出声道：“你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
“可是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幸福。
苏小宁这句话未说完，就被谢京墨打断道：“我们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