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她这样一个细微的举动，都被谢京墨收入眼底。
他安抚似地低眸吻着她的额头，又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说话的语气是极致的温柔，只是抬起眼帘扫过那台阶下的奴隶时，眼神却是闪过一丝狠戾无比的杀气。
“是谁打你的鞭子？”谢京墨问。
苏小宁未答，那下头的严姑姑却已经是一个惶恐之至的颤抖，仿佛性命已经没了半条。
她还本以为这宫女是明大人的熟人，竟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她是陛下的女人……
此时的她已经不指望自己能有活路了，只是祈求上头的那人能给她个痛快的死法，就算折磨她，也不要折磨她太久。
见昭仪娘娘掩在陛下怀里迟迟不语，站在一旁的明柏上前道：“奴下先前问过她们了，是乃浣衣局的管事姑姑严姑姑打的鞭子。”
谢京墨却是不急于责罚，而是问道：“为何打她的鞭子？”
“这奴下就不得而知了，许是犯了什么事，杂役房的姑姑打人鞭子乃是惯例。”明柏恭敬回道。
谢京墨低眸轻轻揉了揉怀里人儿的头发：“愿意与我说说么，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毕竟这些人之中肯定有欺负了她的人，若是一同处死，未免也太便宜了她们。
可是苏小宁却不大愿意说，闻言只是闭上了眼睛。
“好好好，不愿说便不说了……”谢京墨安慰了她一下，这便下令道：“严姑姑先留下，其余人等拖下去杖毙！”
闻此言，不只苏小宁惊了，所有人都惊了。
陛下这完全是要杀人泄愤啊……
台阶下的人个个慌乱，趴跪在地上哭嚎求饶一片：“陛下息怒，陛下饶命！”
而此时的严姑姑整个人已经吓得摊死在了地上，连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她只知道自己完了，这些人好歹还能有一死，她却是连求死都不能……
谢京墨一声令下，侍卫已经行动起来。
听闻着那遍地的哭嚎声，苏小宁蹙了一下眉：“等等……”
便是她这样轻轻的一声，所有听见了的人都顿住了动作。
逐渐的，下面的一些侍卫察觉到上头的异动，便也顿住手中动作，齐刷刷望向那倚在陛下怀里的女子。
谢京墨也低眸凝着她：“嗯？还有什么事？”
苏小宁没有回答，只是想要坐起身，身边两个宫女见状连忙上前准备扶她，却是被谢京墨伸手拦住。
谢京墨亲自扶起了她，还不忘拾起软塌上的一件狐裘披风，替她轻轻披上。
苏小宁往前走了一步，谢京墨想要跟上，却被她抬手拦住：“我能走。”
不过是一些皮外伤，她还没柔弱到连走几步路都还需要人搀扶的地步……
谢京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是她不让人搀扶，他也只好由着她去。
两名宫女见陛下那不放心地眼神，这便机灵地跟上了这位昭仪娘娘的步伐。
苏小宁没有理会她们，只是顾自朝前走，缓慢着步子下了台阶。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白石台阶上娇小的身影上，皆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小宁消瘦了许多，面色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尤为苍白。
彼时她身着一身碧蓝色的袄裙，外头披着一件绣金丝线的狐裘披风，头上无一发饰，任一头墨发散着，不施粉黛的脸上甚至还有伤。
可即便是这样一幅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却叫周围人看出了一种风华绝代的感觉……
她步下台阶，目光扫视着那些跪在地上人。
那些人将她下来了，疯了一般地往上扑：“昭仪娘娘，昭仪娘娘饶命……”
只是那些人却还未来得及靠近她，就被那些侍卫踢了回去：“给我老实点！”
小芸在这些人的中间，她也和所有人一样，抬起头打量着那位昭仪娘娘……
她从未见过苏小宁这身打扮，那样华美漂亮的衣服将她那本就不俗的容颜衬托得格外地美。
美得她有些不敢认……
这真的是阿宁吗？阿宁真的如她所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不对不对，阿宁或许本就是凤凰，只是不幸落在了麻雀堆里了而已……
“阿宁？”小芸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本以为那美人不会理会她，岂料她这么一喊，她的目光便向她投来。
苏小宁就是要找小芸，小芸是个好姑娘，那些时日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她安慰她，她感激她还来不及，怎会让她与这些人陪葬。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这位“小芸”的姑娘身上，一个个眸子里都掺杂着羡慕与期翼的目光。
甚至还有人去拉小芸的衣袖：“小芸小芸，我曾经帮你洗过一回衣服你还记不记得？”
小芸看了她一眼，如实回道：“那是分明姑姑罚给你的，又不是你主动帮忙的。”
那人的眼神瞬间黯淡，又有人将巴望地眼神投向苏小宁：“昭仪娘娘，我是无辜的，我从未对你有半分不敬……”八壹中文網
她这一出声，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是啊是啊，与你起争执的是彩儿姑娘，与我们何干啊……”
毕竟陛下宠那女子至此，或生或死，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昭仪娘娘，你就替我们求求情吧……”
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
苏小宁望着这哄闹的场面，苍白的面色忽然笑了，轻着声音问道：“给你们求情？”
四下皆静，一双双巴望的眼睛掺杂着些许期翼，都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那彩儿抢我坠子的时候，严姑姑打我鞭子的时候？你们可有谁为我说过半句话？”
周围又是一派安静，那一双双充满期翼的眼睛一点一点黯淡，然后化作灰烬。
“要罚你们的是陛下，不是我，我不会为你们求情。”苏小宁道。
有时候最可恨的不是那些真正的恶人，而是这些麻木不仁的旁观者。
他们只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只会把别人的痛苦当成热闹去看，却永远不会思量一下事情的真相，或是为当事人的痛苦有过半分的怜悯……
不是她心狠，心狠的是她们自己，她们也该为她们的漠视而付出代价。
也许这代价不至于惨痛到付出生命，但那……也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