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双眸含泪,望着她就是一阵摇头:“再没有了,当日逃脱出来的就只有小桃儿和二少爷……”
苏小宁从金花口中得知,原来那日镇北侯府满门抄斩之日,苏既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从狱卒手中逃脱了出来,两日后,又借机潜入镇北侯府里寻人。
当日的镇北侯府已被大火烧成灰烬,几乎什么都不剩下了,唯有小桃儿,躲在一处假山下的地洞里,呆了整整两日,未被任何人发现,才侥幸生还。
于是苏既临救出了小桃儿,本欲带着她逃出帝都城,但是当时帝都城八个方向的城门突然被陛下下令封锁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先留在城中周旋。
周旋之际,又恰巧碰到因为不在镇北侯府而躲过一劫的金花,这便将小桃儿交托给她,还给她们在帝都城北街的一个小胡同里安排了一处地方住。
让她们二人伪装成帝都城北街的平民百姓,住在那里等他回来。
“意思是我那位二哥哥还活着,他人呢?回来了么?他为什么不和你们在一起?”苏小宁神情略略惊喜地问道。
现在对于她而言,不管镇北侯府里的人活着的是谁,只要还有人活着,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金花见她那么大声,吓得连忙去捂她的嘴:“嘘,此事万万不可叫人知道了……”
苏小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掀着帘子打量了一眼窗外,然后紧张着神情点了点头。
“他逃出来时本就受了伤,而后那些狱卒因为丢了人,因为不好和上面交代,这便在满帝都城寻人,小桃小姐倘若跟着他,自然不会安全。”
“这意思是,他还在被追捕?!”苏小宁手捂上嘴,满眼惊恐。
丢了这么重要的人犯,按道理是会向上禀报到陛下那里去才是,可是为什么她在王宫里这么多日,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还是说……谢京墨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告诉她?!
也是了,谢京墨连朝政上的事都不会与她提及半个字,此事涉及镇北侯府,他又怎么会跟她说呢?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与小桃小姐躲在这帝都城北街已经一月有余了,却还是没有能够等来他回来接我们出城……”
苏小宁闻言低垂下了眼眸,陷入了深思。
虽然她与她这二哥哥相处不多,但是据当时镇北侯府里的下人说,她的这位二哥哥自幼最是疼爱她的。
所以不论如何,她希望他能够好好地活着,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帮到他。
金花顾自说着,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姐的衣着打扮并不像是普通人,便抬眸问她道:
“那小姐你呢?小姐你这些时日又是在哪,是如何躲过此劫难的,现在又是……”金花说完,环顾了一下这辆华贵的马车。
马车内的布置精致漂亮,摆饰也价值不菲,显然小姐现在的地位不凡
“我……”苏小宁被这个问题噎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望着衣着破旧的小桃儿,回想着这些时日以来她自己的麻木生活,蓦然觉得愧疚,深深地愧疚。
这份被她试图掩藏与遗忘的愧疚与悲伤,在见到小桃儿与金花的那一刻统统被激发了出来。
此时此刻已经将她整个人完全淹没,疼痛得叫她忍不住捂着心口哭泣了起来。
金花见她哭成这样,有些不解,忙拍着她的背问道:“小姐……是受了很多委屈吗?”
苏小宁掩住脸抽噎得泣不成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地心痛难过。
她就觉得自己对不起镇北侯府里的所有人,活像是一个举着白旗投入敌军大营的叛徒,忘恩负义,脚踩着至亲骨肉的淋漓鲜血,麻木不仁地过着看似岁月静好的生活。
这些日子,她一直假装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明明胃口不好,还吃着以前喜欢的糕点,明明知道看烟花和逛街也不能使自己真正开心起来,却还要假装着出来看一看。
她试图抹去脑海之中那些令人恐惧与悲痛的记忆,试图忘记镇北侯府的那场大火与翠莲的死,奢望着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可是怎么能够和以前一样呢?
在她知道她那二哥哥受了伤,尚且还生死未卜的时候,在她望着昔日娇贵可爱的小桃儿变成这般寒碜模样的时候。
她才恍然明白过来,以前的快乐生活,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不论她如何地假装,一切都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
她心爱的阿沉,待她如妻温柔美好的阿沉,在他下旨将镇北侯府满门抄斩的那一刻,或许就再也不在了。
一切,竟是她错了。
是她罪该万死,是她麻木不仁,是她因为痴恋她的阿沉,心心念念舍不得,而不愿去怪罪怨恨半分……
下马车的时候,小芸看到昭仪娘娘那苍白的面色时,都快吓坏了,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娘娘,你怎么了?”
说着她的目光又转向金花和金花身边的小桃儿:“她们二人究竟是……”
可是苏小宁却是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拉着金花和小桃儿进了屋就关上了房门,将其余的一干仆从皆拒在了门外,并且还命令他们未经允许,不得踏足这间房半步。
那个领头的总管太监也被昭仪娘娘的语气吓得有些懵了,要说这位昭仪娘娘一直都很随和,对很多事都不大关心的样子,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地疾言厉色起来……
他不明所以,但见娘娘这般命令,便也不敢不从,只是安排了一些武功高强的随侍在门外严加看守,若屋中有异动,好及时冲进去护娘娘安危。
屋内的金花待听完苏小宁的解释以后,有些惊诧:“小姐您现在还呆在陛下的身边,成了昭仪……娘娘?!”
“金花,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白眼狼?”苏小宁也不顾脸上未擦的泪滴,茫茫然地望着屋中的烛火道。
“当初父亲阻拦过我的,当初父亲要杀他,我不让,我想若是当时他死了,镇北侯府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所有人是不是都能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