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正确与否,他只知道,他终究不会成为像父王那样的人,离开那竹林古宅后,就负了母妃足足一生。
千言万语藏匿心间不知该如何去表述,谢京墨突然朝她伸过手。
望着这人突然握住了自己搁在面前的手,苏小宁这才抬头看他。
只见他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浅淡表情,但是眉目间却莫名多了几分严肃与认真。
“我曾允诺过你,不会负你。”他道。
清澈似玉的声音在暖烛薄帐中轻轻徘徊,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听着倒是格外地情深意切。
苏小宁呆愣愣地望着他,虽然有被这句话感动到,但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可是你上次这么对我承诺的时候,也说过你愿意陪我一起在那竹林古宅里生活到老……”
然后还不是食言,还不是为了这王权帝位而选择回了帝都城,还不是因为一己私怨将镇北侯府满门抄斩。
听到这样的承诺,她本是该高兴的,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如今却是做不到不去质疑。
但是这质疑的话一问出来,她又莫名心慌得紧,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这便赶紧垂下了眼帘:“是我不该问的,你就……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谢京墨望着她这幅温顺掩饰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难受,他很想告诉她,他不可能陪她在山上白首偕老,无法护她一世安平。
很想辩解,镇北侯府一事,多半的原因也还是因为她所出的意外,然后还有她所不能明白的身不由己……
但是关键的事情有苦难言,旁的解释又显得很苍白和无用。
谢京墨忽然觉得心中烦闷,这便搁下手中的笔,挥开旁边的帷幔帐帘,起身披衣而去。
他此番动作搅得帐中原本平静的烛火一阵疯狂的摇曳,烛火晃在苏小宁的脸上,叫她忍不住慌张地抬头,望向帐帘外他离去的背影。
他又生气了……
就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对他有了不该有的质疑。
是啊,她又忘了,他不只是她的阿沉,他如今也是不可以随便质疑的君王,她不该在他身上奢望此生长久。
这夜谢京墨走后就没有再回来,苏小宁脸上的神情一点点黯淡,直到帐中的那盏残烛燃尽,她才栽倒在枕头上,不知是在什么样的情绪下渐渐入眠。
翌日醒来后,桌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都不见了,转而摆满了她熟悉的瓜果零食……
听为她梳妆打扮的冬霜说,陛下昨晚就回承明殿了。
冬霜这么说的时候,苏小宁只是垂眸数着梳妆台上的珠子,脸上神情淡淡的。
这样也好,她的安宁殿终于回归安宁了,众人不必因为陛下在此而提心吊胆,小桃儿也能够玩得自在些。
几日后,帝都城乍暖还寒,忽然下起了雪。
由于帝都城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苏小宁和小桃儿都很兴奋,都穿得厚厚地在安宁殿的院子里踩雪玩。
这几日不见谢京墨过来,小桃儿没那么拘束,玩得很是开心,甚至还提议出去御花园看雪。
御花园要说苏小宁自己都没去过,也不知道小桃儿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是见小桃儿这么有兴致,她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她牵着小桃儿,小桃儿抱着小白,拖家带女来到了御花园。
彼时的雪已经停了,原本深厚的云层透过来一层稀薄的阳光,映得那覆在红墙上的雪荧荧发亮,就像是白雪上散落了一层细碎荧亮的星子,看起来很漂亮。
这个季节御花园是没什么花的,但是由于其面积大,视野开阔,一眼望去,雪白明亮的一片,倒也美若人间仙境。
小桃儿好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面积的雪,一进那拱形石门就忍不住惊呼出声:“小姑姑你看,这里好漂亮!”
苏小宁朝她笑着点了点头,小桃儿这便松开她的手踩入雪中,后面的金花和另外一个叫珠儿的宫女赶紧跟上:“姑娘小心点,别滑倒了。”
金花原本是苏小宁身边的贴身婢女,但是她见跟小桃儿亲近的人不多,怕她一个人住没有安全感,这便让金花贴身陪伴着她。
至于那个珠儿,也是苏小宁让小桃儿自己从安宁殿众多宫女之中挑选的。八壹中文網
她瞧着那个珠儿能让小桃儿开心,便也让她在小桃儿身边贴身伺候。
眼下见小桃儿自己去玩了,苏小宁就想找个地方坐一坐,毕竟她这人生性懒惰,能坐着,就绝对不愿意站着。
举目一望,便看见了一个离自己稍近一些的小亭子。
她朝那个方向走去,只是脚步还没来得及踏上亭子的台阶,就见对面有一个裹大红色披风的女子先行一步上了凉亭。
苏小宁好奇地望了她一眼。
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但是那姑娘生得珠圆玉润,倒也蛮漂亮,就是不怎么会穿衣打扮……
她外头披着一件很惹人注目的大红毛绒披风,内里穿着是一件紫色的夹袄,两色种主色相撞,十分老气不说,还与她这张显嫩的圆圆脸显得很是违和。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姑娘一看就不是宫女,那么她是谁啊?
为何会出现在这御花园?
这地方……怕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闯的吧。
苏小宁一边思考着,一边步入亭子打量着她。
可是那姑娘却是比她胆大得多,举起手上的一支红梅指向她,很大声音的问她身边的宫女:“她是谁啊?”
苏小宁刚一落座,就见这人拿着一支梅花枝正指着自己的额头:“……”
你妈没教过你,这样指着别人的脑门很不礼貌吗?
虽然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姑娘,但是苏小宁对这人的好感度瞬间为负。
那紫衣姑娘身边的丫鬟怯怯的,瞥了苏小宁一眼就直摇头:“小姐,奴婢也不认识。”
小芸也望着那支梅花枝有些恼火,便一手挥了过去:“这位是萱昭仪,见到了昭仪娘娘,不行礼也就罢了,竟还敢如此无礼!真是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