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太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老刘。她一个乡下老婆子,没啥文化没啥头脑,这堂堂耽罗王能请她帮什么忙?
但张老太立刻意识到,这是和耽罗王攀上关系的好机会。于是赶紧放下手中针线,屁颠颠跑道老刘近前,哈着腰问道:
“王爷,您有事就吩咐,只要老身能做到的。赴汤蹈火,一定效劳。”
老刘微微一笑:“没这么严重,也不让你赴汤,也不让你蹈火。”
“本王说过了,只是让你帮忙引出一个人来。你也不用出村,本王会把事情全程安排在这里。”
“至于误工费嘛……你可以向本王申请。本王一向公正不偏私,你完全可以放心,不会亏了你。”
张老太一听这话,瞬间就来精神了:
“哎呦王爷,您要是这么说,别说一件事,十件八件、一百件都给您办了!”
“您是不知道,老身我在咱们村可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您要找谁,尽管发话!”
“不是老身胡吹大气。要论本事,那村长老头都不一定能比得过我!”
张老太越说越得意,简直到了眉飞色舞之境,紧接着说:
“但不知道,王爷您要引出哪个?老身也好提前张罗!”
“嗯?”老刘一听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虽然没什么表情变化,但还是把张老太吓了一跳。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张老太连声哀告。
老刘沉着脸说道:“你可知道,本王最讨厌嘴碎的女人。”
张老太一听吓得都快晕过去了,脑子发蒙,连连后悔刚才说了那么多话。
她这点打听传话的能耐,要放在乡下,确实可以算是一把好手。但是老刘面前根本也不够看。她越是膨胀,老刘就越是不爽。
“王爷!您饶命啊,老身只是想说,会尽力帮王爷您的忙。真的没别的意思!”
“啪!”老刘把桌子一拍。那朽木桌子差点被敲成断截。
就见老刘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冷冷说道:
“你只管配合本王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该打听的不要瞎打听。否则以泄露军机罪论处!”
泄露军机,这可是足以处死、甚至诛灭九族的大罪。她一个老婆子哪受得了这份罪名,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是是是,老身不问了,不问了。”
老刘的神色这才稍微有些缓和,淡淡说道:
“你家里,应该有一些请神祭祀用的衣服吧?”
“有有有!”张老太忽然两眼放起光来。
“哎呀,王爷您早说啊,老身请神可是一绝,想当年那保媒的都说我将来必定因为这请神而发达。”
“难道您家里出啥事了?这都不要紧,有老身在,保管您邪祟不侵!”
老刘脸上的肉奔奔直蹦:“张老太,你说什么?”
张老太“哎呦”一声,连忙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您瞧我这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该打,该打……”说着,她一抬手,竟然自己抽起自己的嘴巴来
“啪--!啪--!啪--!”张老太抡起巴掌,照着自己的老脸左右开弓。
她原本就只打算象征性打几下,让耽罗王出气。然后他就会说“罢了罢了”之类的话让自己住手。不过没想到,面前的耽罗王丝毫没有要自己停止的意思。
“今天真是走背字啊!”张老太心里暗暗骂道。
“你骂什么呢?”老刘冷笑一声:“说给我听听。”
“王爷您大人大量,就别拿老身开心了!您就当个屁把我放了就得了。”
老刘忽然觉得好笑。这等乡下婆子,实在是见识短浅,吓唬吓唬她也就行了,别真把她搞得吓个半死,否则还得另请人帮忙。
于是老刘冲着张老太一笑,一边竟然把跪在地下张老太扶了起来:
“张老太,这衣服你得自己穿起来。然后我教你学说几段话,你记住了。一个时辰之后,在村口将大家召集起来,说有事情让大家见证。”
“之后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说着,老刘将张老太拉了过来,在耳边细细交代。张老太时不时点着头,似懂非懂的样子。
一个时辰后。
时间已经接近午时。就见张老太“虚弱”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随后精神紧张地向院外四处看着。
院外面,有几个浣衣的妇女端着木盆走过。他们的丈夫儿子现在都在田地里,跟着官府来的人一起查看田地被毁的情形,村子里基本只剩下了妇女和幼童。
就见那几个妇女看着张老太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心中连忙升起一股八卦之火。
“哎呦这不是张家婆婆么?这是刚睡醒?怎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就是啊,您这上了岁数,怎么也不知道休息保养啊。”
“不会是夜里的虚火吧?那可太惨了,您家那老头子怕是帮不上忙啊。”
几个妇女咯咯笑着,张老太也不计较。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们家里的都干啥去了?怎么不见人?”
“唉……别提了!想想就来气。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恶贼,将村中将近三分之一人家的田地都给毁了。”
“就是就是,我家也是。真是没想到,如今这战乱已经没了,怎么还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人?这是绝人生路的事啊!”
“还好我家没事!要不然今年的收成可就惨了!”说着,一个青衣妇女摇摇头,一脸惋惜的样子。
等她抬头,却发现周围的妇女正在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
当着那些受害者的面说自己家地没事,这也就是几个妇女手里占着东西,不好上手撕打。青衣妇女见状,当即不敢言语了。
但张老太却是不为所动,神情紧张、神秘地说:“你们赶紧去把你们的男人叫到村口,一会儿我有大事情要宣布!”
“您可别开玩笑了。您有什么大事要宣布?”青衣妇女连忙转移话题调笑道。
“信不信由你,老身我可是刚刚才请了神的!”
“什么什么?您请神了?神明咋说的?”几个妇女纷纷凑过来问道。
“想知道?想知道赶紧去把你们的男人都叫到北边村口,叫来得越多越好,我有大事宣布!”
“好嘞!您等着!”几个妇女连忙端着盆急匆匆赶回了家。
张老太见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北原村北面的村口。
此时,小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有将近一百号人。男女老少都有。因为田地里还需要留人勘察,所以大家也都没全来,但这一百人也是不少了。
老人孩子倒还好,那些成年男丁本来正在田间地头上生着闷气,被那几个妇女一阵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很神秘很重大的样子。因此不由得不来。
“张老太,你赶紧说!我们时间宝贵得很!”
“就是,有事说事!别一天到晚整那个神神叨叨的东西!”
就见张老太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的微笑:
“大家伙别着急,我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大家纷纷吃了一惊:“是谁?你快说!”
“对对,这人我们不能饶了他!你快说!”
“你说得靠谱么?别再是转移视线,让凶手趁机逃跑吧!”
张老太摇摇头:“老婆子我今天请过神了。神明说,凶手就在咱们村里。并且交代我在明日午时登坛作法,将那能指向凶手的线索找出来。”
“真的假的?有这么神?”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年轻人大多数都存在疑问,但是一些和张老太同龄或年龄相近的人,这个时候若有所思。
张老太一看大家已经被说动了,于是趁热打铁:
“我也不诓大家伙,明日午时之前,在村子东西两头各准备一个两丈三尺高的台子,只要老婆子登坛作法,就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了。”
“就为你一句话,我们就得忙活半天,给你搭高台?要是你这请神不管用呢?”
张老太一笑:“如果不管用,我替你们出误工费,并且管你们一天的饭!”
“成!搭台就搭台!”几个男丁点点头,这交易挺划算,不做白不做。
“另外,你们必须要将台子搭在被破坏的田地中间。这样神明在显灵的时候,就能当场从土里掘开线索,找出凶手了。”
“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了!”大家说着,都各自散去了。
张老太交代完毕,这才如释重负地回了家。
远处暗中观察的老刘点了点头,不由得感叹道:“看来对付这古人,还是得用些怪力乱神的法子。”
“小子,你敢暗中使坏。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刘暗暗咬牙,就等着抓凶手的现行了。
且说北原村的村民,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张老太请神竟然请出了凶手,这下子可就议论开了。有说神的,有说不靠谱的。但都不约而同等着明天看戏。
尤其是那些男丁,为了自家的地能讨个说法,于是十分卖力的搭台。不出一晚上,就已经搭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他们打算留着明天早上再弄。
入夜时分,村子西侧的田地里。尚未搭完高台正静静地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堆木料。四周是一片黑暗与寂静,村中大家也都睡下了。
此时,有几个人影“刷刷刷”从四面八方赶来,在高台处集合。
其中一个人清点着在场人数:“一、二、三、四、五……很好,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