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心中一动。太后?太后怎么会无缘无故传来这么一道旨意。
况且这后宫之中,现在基本都是何皇后在传旨,董太后已经很久没有颁发过旨意,以至于让很多人都快忘了太后的存在了。
何皇后眉头微皱。她这后宫之主的名头来的虽然是痛快,但总归有些心机手段。架空王美人和董侯刘协,然后让董侯和董太后相依为命,自己何家强者愈强,他董家弱者愈弱。
但现在,在这个剑拔弩张的关头,董太后竟然一道旨意前来。既算是解围,也算是在何进和老刘的两股势力横插一脚。
何皇后问道:“你这奴婢好没眼力,没看到本宫和大将军、耽罗王在商量陛下的病情么?”
那传旨太监低身磕头道:“皇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一定要奴婢将耽罗王请去,说是要询问陛下的病情。”
“这……”何皇后略加思索:“也罢,耽罗王,不知道你可方便前去?”
“本王自然应该遵从懿旨!”说着,老刘和华雄便起身告辞。
“哦对了!”老刘转头看向何进:“大将军,既然这次张恭先生和郑安国都没什么纰漏,那请大将军将他们送回去,妥为安置,如何?”
“这……啊,好!当然!本将军做事,你放心!”何进含糊应答着。
“华将军,看来你得留在这里,帮帮大将军了!”
说着,老刘冲华雄使了一个眼色,华雄会意,便留了下来。只剩老刘一个跟着传旨太监走了。
老刘和小太监一路无话,当然也是因为老刘对董太后不熟,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但自己不久之前才在府里见过一个自称是太后和董侯手下的从事张松。想那张松魏瑞芬轻慢无礼,要不是看在大晚上怕打扰大家休息的情况下,老刘也许连见都不见就将它直接轰出去了。
毕竟老刘虽然喜才爱才,急公好义。但他也只接受平等的对话,任何不平等、或是单方面输出个人意志的对话,老刘也都是反对的。
但是身为张松幕后的董太后和董侯刘协,老刘对他们祖孙俩倒是很感兴趣。一个是垂垂老矣,一个是懵懂孩童。这两个人能有什么能力在后宫生存呢?
就这样想着,老刘便来到了太后所住的宫殿。
“耽罗王,请您进去吧。太后等您多时了。”
“嗯。有劳了!”老刘这才拨开殿门,向殿内走去。
就见此殿虽然大,但现在已经是十分空旷。可以想象当年这里宾客盈门,仆从们摩肩接踵,情状何等的热闹!
而现在呢,除了空旷就是空旷。唯一留下的几只乌鸦,还在院墙之上冲着屋子里喳喳地叫着。让人听了好不心烦。
至于地上,已经很多落叶飞花,尘土飘絮未曾打扫。老刘一看,这哪像是一个太后的寝宫啊,这不整个就是一座冷宫么?忽然而来的阵阵冷风,竟然吹得老刘颇觉毛骨悚然。
但老刘身边现在只有自己孤身一人,无人可以解答老刘心中疑惑,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老刘没一会儿就到了大殿之前。只见殿门紧闭,里面听不到任何声音。老刘推开大门,就听到“吱丫--”一声,貌似是很久没有开过门,门轴都有些老化的迹象。
老刘一皱眉,最后走进殿内。只见殿内陈设辉煌,一片金红之色映入眼帘。殿内正中端坐两人,一在前一在后,在前的男孩只有几岁大小,神情呆滞,似乎被什么伤心事所困扰,在后的女子已经有半百高龄,头发花白,身穿后宫朝服,华丽大气。
不用问,这就是董太后和董侯。可董太后何时竟然变得如此憔悴?
而董太后和董侯身边,各站着一位内侍。其中一名老刘认得,就是深夜在自己府上大肆呼喊的张松。另一个眉眼之中和他长得相似,只不过比他好看一点,模样勉强能过眼。
只见董太后将眼皮抬了抬:“来者可是我大汉耽罗王爷,刘备刘玄德么?”
“正是!耽罗王刘备,见过太后千岁,见过董侯千岁!”
董太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千岁?耽罗王爷觉得我祖孙俩还能活到千岁?”
“这……”老刘语气一顿:“若是什么事也不管,什么事也不为之所动。自然就像那龟活千年一样。”
“放肆!耽罗王!你也太狂傲了!”那个老刘不认识的内侍愤而开口。骂着无礼的老刘。
“你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可以无礼到这个地步?你的礼数是谁教的?你的规矩都是跟谁学的?”
“仗着自己是皇帝宠幸的臣子,就可以这样蛮横无理么?”
没等老刘开口,那个内侍已经连发好几问,将老刘活活问呆在原地。
那董太后却是一言不发,等着内侍骂完,这才开口道:“且不知耽罗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本宫年老体衰,思考不易,还请耽罗王赐教。”
老刘淡淡一笑:“太后恕罪,本王这话实属话糙理不糙。您想,那乌龟本身能活千年,虽说有个遇事不慌的性格,但其实也算是经历得太少,体察不深,也更谈不上什么经验和感悟。”
“我们人身为天地灵长,要忧心很多事情。也因此我们恰恰不能随波逐流,固步自封,将自己的固定在一个狭小圈子里。”
“举个例子,您和董侯在这深宫之中,只靠几名忠心的仆人支应,当然可以生存度日,但除此之外恐怕很难有所作为吧。”
“如果我说的这些您不认可,当然也没关系。但是太后从此叫我前来,既然是想和谈谈条件,那么就应该承认您自身是有很大不足的。否则也不会找人帮忙了,不是么?”
“好个耽罗王!果然是心思敏捷!”董太后点了点头。随后,她便扭头向刚才那个内侍怒道:“奴才!还不向耽罗王赔罪?”
“是是是……耽罗王爷在上,奴婢张柏,给您磕头赔礼了。”
“算了,本王也没打算追究你什么。起来吧。”
“是……多谢王爷不罪之恩!”张柏起身来,继续默默站回了太后身边。
“张柏……难道你是从事张松的……”
“回王爷,张柏正是家兄!”张松点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整个寝宫也就只你们两个下人了吧?”
“不错!前一阵太后娘娘还有一个贴身伺候的女官。可那女官年岁已大,加上重病缠身,已经在半个月前去世了。”
董太后闻言叹了一口气:“是啊,本宫也是十分可惜。可惜本宫身边没有什么人,就连给那女官一个像样的丧葬礼仪也做不到。”
“太后怎会沦落至此?”老刘颇为不解。毕竟董太后也算是一朝国母,怎么会落得这步田地?
张松长叹一声:“耽罗王爷有所不知啊,太后娘娘的权力本来是很高的。但是因为太后和皇上在治国理念上有分歧,而陛下又站在和王爷一路的改革派里面,所以对太后自然是日渐疏远。”
“而何皇后……”张松神色忧愁着说道:“她从前是根本不参政的。但最近一段时间,何皇后也因为大将军何进的关系,慢慢地也和陛下站在了一处。这就导致了陛下虽然对何进外戚擅权的事情颇为忌惮,但又不得不依仗他们。”
老刘点点头:“看来,太后是被何皇后排挤的吧?”
张松听了立刻将脖子一缩:“这话是王爷您说的,可不是我说的。请您不要随便在外人面前提我的名字啊。”
老刘微微一笑:“好吧。不过你说的这些,到底是你自己的理解,还是有什么实际佐证?”
张柏冷笑道:“作证?耽罗王,你是瞎了么?你看不到这整座宫殿清冷荒芜,门可罗雀?这还不算证据?”
“从前太后娘娘阶前可是站满了来巴结奉承的人,现在呢,他们全都转移到了何皇后的麾下,这还不算证据?”
“他们明知道董侯被太后抚养。却恨屋及乌,把原本对董侯的忌惮转嫁到太后身上。活脱让这太后娘娘的寝宫变成冷宫。这还不算证据?”
说着,张松张柏两兄弟纷纷面容悲戚,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董太后倒是一脸淡然:“耽罗王,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这里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了,所以你大可以畅所欲言。根本也没人会窃听。”
老刘点点头,不由得一番苦笑。这倒是一个可怜的事实。
就见董太后忽然话锋一转:“皇帝的病情怎么样了?”
“回禀太后,本王带来两个医者,一个叫张恭一个叫郑安国,两位医者诊断的病情不同。但本王和皇后、大将军也都认可张恭先生的意见,陛下是风邪入体,清窍失灵因此晕厥。”
“现如今经过针灸,本王粗略估计陛下能够在明天醒来。至于醒来之后,用汤药慢慢调理滋补即可。”
“原来如此。那就有劳耽罗王和张先生了。那位郑先生也请一并替本宫感谢。”
“是!本王一定照办!”老刘点了点头。
“不过……太后为何不肯开门见山呢?”老刘忽然这一句话,把董太后问得一愣。
“耽罗王,你什么意思?”董太后不露声色地淡淡道。
老刘闻言,放声大笑道:
“哈哈哈……太后真当我看不出么?您的能力,远不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