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疏把布瑞斯送出这片森林，就跟着伊诺克回到阔别多年的，龙的洞穴。
“我以为你应该很恨我才对。”柳疏神色淡淡，倒少了几分重逢后处处带刺的模样。
伊诺克依旧盯着他，目光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恨吗？
自然是恨过的。
他从前那样信任的人，一夕之间成了彻头彻尾的骗子，骗走了他此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彻骨的爱意，而后毫不留情地抛下他离开。
怎么可能不怨不恨。
伊诺克揽住他的腰，低下头埋首在柳疏脖颈间。
柳疏恍惚了一瞬，不知为何，莫名感觉下一刻，肩头便是一片温热的濡湿。
而后又觉得荒谬。
伊诺克怎么会哭。
随之而来的确实不是泪水。
伊诺克狠狠咬上柳疏的脖颈，骤然而至的痛感刺得柳疏下意识皱了皱眉。
龙锋利的牙齿刺穿颈部脆弱的肌肤，殷红的血顺着颀长纤细的脖颈流下，染红了素白的神袍。
“嘶——”柳疏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想去推他。
伊诺克松了口，鲜红的舌尖自下而上，一点点舔舐过柳疏颈间的血迹，最终，落在那双唇上。
浓郁的血腥气霎时溢满了口腔，在这次全然称不上温柔的双唇相接中炸开。
——那根本称不上亲吻，反倒像是噬咬，或是一如他们从前的每一次博弈或是对峙，炽烈也旖旎，好像三魂七魄都要在这样一场爱欲纠缠中融为一体。
“你明白了吗？”伊诺克舐去唇畔一点残存的血痕，神色像是在笑，却只令人觉得瘆人。
“这就是我这些年的心情。”
他无数次幻想过咬断柳疏的脖颈，让这个人再也无法抛弃他独自离开，可等到对方真的站在他面前时，又只想去吻他。
便成了这样一场爱恨交织，几乎称得上疯狂的，血腥味的吻。
柳疏摸了摸颈上红肿的齿痕，瞪了伊诺克一眼，许是刚才被咬得疼了，眼尾还带着潋滟水光，双唇也被啃咬的一片糜红，哪还有半分之前在森林中只手覆灭教廷的模样。
他自然是明白的。
其实柳疏也想过，等再见面时，伊诺克会不会恨到想杀了他，可时至今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数年来纹丝不动的好感度，教皇自爆时，下意识护住他的动作……
柳疏明白，就算有过怨恨，那些爱意也未曾因此泯灭。
更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觉得这样的感情荒谬或是难以置信。
柳疏原以为，他不会轻易相信这样的感情。
那个被他消除了记忆的世界，究竟发生过什么？
柳疏没有深想下去，毕竟他当时既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大约也是不愿意回忆起那些事的。
“我不明白。”柳疏开口时，却是话锋一转，“也不想明白。”
“我不信。”伊诺克依旧是这样的话，甚至禁不住笑起来，“你骗不过我的。”
“柳疏，不要把我当傻子，我已经不好骗了。”
他早就不是那个柳疏说什么都相信的笨蛋龙了。
柳疏抿了抿唇，别过脸不看他，神色有些不大自在。
“我刚才就发现了。”伊诺克这一次却不容他再这样逃避，逼迫对方重新看向自己，“那个诅咒，已经消失了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就在你取走龙目之后？”
“这一次，或许你是借我为饵，引教廷那帮家伙上钩，但也没想过真的对我做什么，是吗？”
“至于那家伙……”提及布瑞斯，伊诺克游刃有余，甚至含笑的神情间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痕，“你会和他说什么‘萍水相逢’，是不好意思告诉他我们的关系吧？”
柳疏咬了下红肿的下唇，像是气急败坏——又或者是恼羞成怒，漂亮的眉眼微微泛红，一开口，微颤的声音与其说是怒斥，更像是在轻嗔：“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伊诺克的笑意是重逢后第一次纯粹的喜悦，眉目都禁不住弯起来：“那你就是承认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柳疏却是打算嘴硬到底。
伊诺克却不在意了。
他甚至不想去追根究底地求一个理由，只要知道柳疏并不是真的想害他，从前朝夕相处的那些岁月里，只要柳疏有过哪怕一分真心，便足够了。
他从来都知道，柳疏自一开始接近他，与他签订契约，就有着诸多隐瞒。
可他早已在其中弥足深陷，无法自拔，也不想挣脱。
只是就算沉沦，他也想拉着这个人一并沉沦下去。
无论这条路的尽头是天堂还是地狱，只要是与柳疏一起，他都能心甘情愿，毫不反顾地走下去。
柳疏与伊诺克四目相对，窥见他眼底的笑意，一时无言。
“不需要你说什么了。”伊诺克又一次凑近，只是比起之前的噬咬，这一次，却更像一个彻骨的亲吻。
柳疏缓缓阖眼，没有主动靠近，却也没有推开他。
在这样的情境下，与其说是抗拒，更像是在等待——甚至期待这一次亲吻。
他们在许多年前第一次有过亲密接触的洞穴相拥，又一次倒在那张美人榻上。
那一次，虽然最终到底没有发生什么，却是往后一切爱欲纠葛的开端。
这一次，却不再是浅尝辄止。
在铺满洞穴的暧昧旖旎之中，他们亦在这样的爱欲里彻底交付了身心，融为一体，再无间隙。
他们之后还有数不清的年月，错过的这些年在这样漫长的生命中都不再是遗憾。
而是沉淀。
驯服恶龙的人不会再离开，龙也愿永远跟在他身侧。
追随并守护他此生唯一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