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烟兜头被淋了一脸水,有些恍惚,水往下滑落,浸湿了整个领口。
“这位小姐……”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着面前的女孩。
“林向媛,你闹够没有!”顾维森却突然打断她的话,一把抓住那女孩的手。
“我就是要闹!”那个叫林向媛的女孩子扭头朝顾维森吼,伸手去拉扯。
秦烟有些懵懵的,在旁边看着,越瞧越疑惑。
“跟我走!”顾维森抓着的她的手,不让动。
“我不走,不走!你放开!”林向媛近乎疯狂的往后退,嘴里叫着。
“我要撕烂这女人的脸!”她突然又朝秦烟看过来,瞪着一双眼睛,张牙舞爪的朝秦烟伸手。
秦烟起身,谨慎的往后退。
“顾维森,这是怎么回事?”她不解的看着顾维森。
“不好意思,小烟,她是我学生,精神有些不正常,我先带她离开,你在这儿等我回来。”顾维森对着她,声音变得温和了些。
也许是刺激到了林向媛,林向媛突然挣脱顾维森的控制,朝秦烟冲了过去。
秦烟瞪着眼睛,眼看着她朝自己冲过来,闭着眼拿起手上的包包抵挡。
下一秒,她以为的攻击没有落下,缓缓睁开眼。
面前,楼盛坤挡在她前面,手抓着林向媛,一把推开。
“撒疯去别地儿,少在这儿丢人现眼!”楼盛坤护着秦烟,目光冷冷的看着那人。
林向媛被他注视着,低着头往周围看了看,到处都是对她指指点点的人。
她抱着头,痛苦的叫了一声,冲出饭店。
顾维森跟秦烟说了句抱歉,又看了楼盛坤一眼,然后追了出去。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秦烟重又坐了下来,擦拭着脸上的水。
“还坐这儿干什么?”楼盛坤扭头,声音没好气。
秦烟没回,反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你是傻子吗?就这么坐着让人家泼水?”楼盛坤扯了纸巾,也帮她擦脸。
男人的手劲有些重,秦烟皱着眉避开。
“太突然了,我哪儿躲得了?”秦烟拉开他还要伸上来的手,自己擦着。
那女孩看起来个子小小的,又是一张白净腼腆的脸,没想到这么凶。
“你说你,最近是不是太霉了点,不是腿伤就是被人泼水的。”楼盛坤站她身边,建议道:“赶明儿带你去庙里求个符,去去霉运。”
“巧合而已。”秦烟听他说得那么邪乎,不满的瞪了一眼。
说着,她就起身。
“走吧。”
两人走到门口,突然被店员拦住,说是还没结账。
秦烟跟楼盛坤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这菜都还没上呢,就闹了这么一出。
“打包吧。”她只好让店员把做好的菜都打包,带回家吃。
两人拎着花梨饭店的食盒进家门时,正好赶上张沐然等人在吃午饭,周秀秀也在。
“回来啦。”张沐然招呼了秦烟一声。
秦烟点头嗯了声,看着他们,这是她和楼盛坤的关系公开之后,两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一起出现。
她看了眼正埋头吃饭的张超英一眼,牵着楼盛坤的手走过去,叫了一声奶奶。
旁边周秀秀看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眼睛闪烁了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低下头自顾自的吃饭。
张超英听她叫了一声,抬起头看,脸上是和善的。
“吃午饭了吗?”
秦烟摇头,牵着男人的手往前面扯了扯。
楼盛坤生平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假咳了一声,也跟着叫:“奶奶好……”
张超英眉上一跳。
秦烟眉上也一跳。
“是小楼吧,吃午饭了吗?没吃一起吃点?”张超英笑笑,并不介意,热情的招呼起来。
楼盛坤点头应得爽快,在旁边就坐了下来。
秦烟则同张沐然一起去厨房,食盒里的菜被倒出来,重新装盘。
一会儿的功夫,秦烟就把跟顾维森见面的事儿说完了。
张沐然听完,眉头皱得不行:“这怎么也被你碰上了?”
“也?什么意思?”秦烟不解。
“就那什么林向媛啊。”张沐然摸摸下巴,仰着头回忆,“我记得是今年年初吧,顾维森他妈给他安排了一场相亲,也是被这丫头搅黄的。”
“他俩到底什么情况?”秦烟想起在饭店里见到的,总觉得顾维森跟那林向媛不止是老师和学生的关系那么简单。
“能有什么情况?那女孩单恋顾维森呗。”张沐然把荷叶鸡倒出来,拿了盘子装上,又说:“不是我说,这顾维森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居然被这种人惦记上。”
“怎么说?”
“这个啊……”张沐然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眼神意味深长。
秦烟一下就明白了,在饭店里顾维森也说过,那女孩子精神有些不正常。
她摇摇头,叹道:“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女孩儿。”
“谁说不是呢。”张沐然也附和,“不过,好像说她高中以前还挺正常的,成绩也不错,不知道后来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秦烟想起那女孩狰狞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觉得心里很难过。
“想什么呢?”张沐然扭头去拿两个小碗,看她发着呆。
秦烟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先把菜端出去了。”
饭桌上,周秀秀和严野已经都不在了,就剩楼盛坤和张超英两个人聊得欢快。
“她就这爱操心的命,改不了的。”张超英朝楼盛坤点头。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秦烟走过去,把盘子放桌上,盯着两人。
“没什么,就瞎聊。”楼盛坤先看到她,正了正身体,端着一本正经的脸。
秦烟刚刚明明瞧见他俩挨着头说话,还偷偷笑。
“对啊,小楼刚说了个笑话,挺好笑的。”张超英也忙附和。
秦烟看他俩互相递眼色也挺好笑的,摇摇头,也就没再问。
张沐然随后也跟他们一起上桌吃饭,用完餐后,楼盛坤担当了送张超英上楼休息的角色。
秦烟回了自己的房间,被水打湿的衣领虽然已经差不多干了,但穿着还是很不舒服。她洗了个澡,顺便换了套衣服。
楼盛坤敲门的时候,她正在收拾卫生间里的东西,才发现男人换下来的衣服也扔在脏衣篓里。
她把自己的衣服也扔进那衣篓,才踱步到门口。
门开,她看见楼盛坤站在门口,握着手机有些着急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秦烟有些紧张的问他。
“我妈出了点事,我现在得赶紧回去。”楼盛坤额头有些冒汗,显然是跑过来的。
“情况严重吗?”秦烟跟着去他的房间,帮他收拾东西。
楼盛坤来时只背了一个包,没几件衣服,秦烟一一给他叠好放进背包,又把平板塞了进去。
“不好说。”楼盛坤看着她整理,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既然他不愿意说,她就没再问。
秦烟拉好拉链,抱着背包,走到他面前。
“走吧,我开车送你去车站。”
楼盛坤嗯了声,贴着她的额头亲吻:“辛苦你了。”
两人都没来得及跟张超英告别,秦烟开着楼盛坤租来的车,送他去车站。
现在不到下午一点,时间还早,淳西镇到海市的客运班次挺多,两地之间人流量比较大。
秦烟给他买票,看着他上车,客车很快就开走了。
她望着那车屁股,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才跟她呆了不到三天的时间,但她总感觉两人已经相处了好久。
她走出车站大厅,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秦烟,你怎么回事?”她深呼吸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这才离开几分钟……”
是啊,他才离开几分钟,她就开始想他了。
她暗骂一声不争气,晃晃头去找车。
根据楼盛坤留下来的信息,秦烟把车开到租车公司,退车之后,店员告诉她还有押金需要返还给她。
秦烟看着那好几万,想了想,微信给他转了过去。
“?”楼盛坤还在车上,很快发来一个问号。
“租车的押金。”秦烟解释。
“你自己拿着花。”楼盛坤没接收,意思不用给他。
“……”秦烟发去一串省略号。
“咋啦,你还嫌弃你男人的钱?”后面还带了个问号的表情包。
秦烟发现,自从跟他确认关系之后,他就很喜欢以“你男人”这种话自称。她以前也没发现他有这样的癖好,听着总觉得有些幼稚且中二。
“你收着。”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坚持让他收下。
楼盛坤不听,又发来一串:“听话,拿去花。”
秦烟没见过他这样上赶着给人花钱的,又不好在这个时候让他因为这事儿伤神,便敲下字:“行吧,就先存我这儿。”
楼盛坤发过来一个“这才乖”的摸头表情,然后就没再发消息过来。
秦烟盯着那表情看了几秒,笑了笑,这才打车回民宿。
到时候,秦烟先去张超英的房里,解释了一番楼盛坤突然离开的原因,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在卫生间门口站了站,看见出门前扔进衣篓里的衣服,她的裙子搭在男人的衬衫上,混杂在一起。
想了想,她抱着衣篓出门,往走廊尽头的洗衣房走。
洗衣房这时候没人,她把浅色和深色的衣服分开,依次放进不同的洗衣机里。
洗衣机开始嗡嗡的转动,秦烟回房,准备睡个午觉。八壹中文網
她调了闹钟,醒来去晾衣服。
这个时候太阳光还很强,她展开男人的衬衫,甩了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洗衣液的清香。阳光照进来,打在衬衫上,看起来有些透明。
她看着那衬衫,不禁想,什么时候他才能再穿上这件衣服。
看,她又在想他了。
下午四点,赶了三个小时客车的楼盛坤终于出了车站。
他提着背包,走下车站前的广场,司机小范远远的便瞧见他,迎了上来。
小范接过他手里的背包,便走在前面带路。
回到海市,他就变成那个做什么事都有人伺候的集团少东。
楼盛坤上了后座,小范先把背包放到副驾驶,然后才坐进驾驶座。
车里没人说话,小范开车就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门口,楼盛坤远远的就见方嫂在等候。
他下车,走到她身边。
“少爷……”方嫂叫了他一声。
楼盛坤礼貌的点点头,问:“我妈她,到底怎么出的事儿?”
电话里,他只听说是受伤住院了,具体情况不明。
“太太她……这事儿可能让周子励告诉您会比较好。”方嫂欲言又止,并未明说。
周子励,他妈妈盛英来的贴身保镖,这回盛英来受了伤,他是要找这个贴身保镖好好说道说道。
两人乘电梯上了四楼,出了电梯,楼盛坤便见到站在门外的周子励。
他朝方嫂说了两句,方嫂便进了病房。
周子励也看到他了,脸色有些难看的朝他微点了点头。
楼盛坤没说话,抬抬下巴,让他去走廊尽头。
尽头处,玻璃窗户开着,外面的树枝伸展进来,时不时吹进一阵热风。
楼盛坤解了领口的扣子,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男人,论体型,周子励比他壮多了。
“说吧,怎么回事儿?”他扯了扯领口,叉腰问他。
“抱歉,今天这事儿是我疏忽了。”周子励与他平视,眼神颇为内疚。
“问你怎么回事,你道什么歉啊?要不是你疏忽我妈她能受伤?”他昂着下巴,没好气,赶了一下午的车让他很不耐烦。
周子励心知是自己的错,十分理解他的愤怒。
“上午太太说要同周女士逛街,我就一起跟着。快十二点的时候,她们进了一家香水店,我便在门口等候。中途我接了个电话,突然听到有人尖叫,扭头去看的时候,就见太太被一个戴着帽子的人刺中了手臂。”
“我当时已经很快的冲过去,还是晚了一步……”周子励仔细的回忆着,没漏过任何细节。
“人抓到了吗?”楼盛坤问。
“那个人好像有预谋似的,溜得很快。”周子励摇摇头,他冲过去时,那人故意推倒货架阻碍,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就这样?”楼盛坤挑眉,语调有些讽刺,“周子励,你好歹也是你们公司的头牌保镖,就这么保护我妈的?连个人都抓不到?”
他训斥着,声音不禁有些大。
张贤丽刚迈出电梯,正好就听到这句话。
她看过去,正好就见那大男人杵在楼盛坤面前挨训,一大高个,愣是被训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不让我妈受一点伤?现在呢?”楼盛坤在原地走来走去,烦躁道:“你就说这事儿怎么解决吧?”
“一切听你的安排。”周子励弓着腰,态度诚恳。
张贤丽站旁边听了半天,越听越不得劲,她踩着高跟鞋走过去。
“楼盛坤,我说你够了啊!”她边走,边朝楼盛坤指着。
楼盛坤听见她的声音,斜眼看过来。
“怎么哪儿都有你?这事儿又与你何干?”楼盛坤不知道这俩人的关系,乍一看见张贤丽,只觉得诧异。
“不关我的事我也得说句公道话。”张贤丽伸手搡开周子励,站在楼盛坤面前,即使比男人矮一个个头,气势仍然不低。
“出了这事儿你以为他就很乐意吗?你在这儿训他有意思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关心你的妈盛英来女士,而不是在这儿训斥无辜的人,懂吗?”张贤丽昂着头,说了好大一串儿。
身后的人拉她,让她别说了,被她推开,她又继续:“你跟这儿就是浪费时间,浪费你的时间,也浪费他的时间,有这时间不如让他跟他哥联系,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伤了你妈的人。”
他们这圈儿的人都知道,周子励他哥的安保公司,不仅提供保镖服务,还涉及帮人调查一些隐秘的事件。
楼盛坤环着手臂,听她呜哩哇啦的说了一大通,突然奇怪的挑起眉,眼睛微眯的瞧着两人,目光锐利。
“你俩什么关系?这么帮着他说话?”他扯扯嘴角,问道。
“……”刚还口若悬河的张贤丽突然噤声,张了张嘴,开口:“啥关系没有!”
“你这什么眼神?赶紧给我打住!”张贤丽见他的眼神不停在她和周子励之间打量,且越来越奇怪,不禁伸手去挡。
楼盛坤敏锐的捕捉到当张贤丽说出“啥关系没有”时周子励一闪而过的失落眼神,心中的猜测更笃定了。
他哼一声,搡开张贤丽的手,道:“我才懒得管你俩什么关系。”
“周子励,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么找出伤害我妈的人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他越过张贤丽,与周子励对话。
周子励点点头,道:“行。”
楼盛坤得了回答,便不做停留,转身朝盛英来的病房而去。
等他的背影在眼前消失,张贤丽扭头,瞪着周子励。
“周子励,你是傻瓜白痴木头吗?就这么站着让他骂?”张贤丽看着他,训他不争气,眼里有心疼。
“他也没怎么骂吧……”周子励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而且,这事儿确实是我的疏忽造成的,他发脾气是应该的。”
“你你,你真是……”张贤丽气极,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傻不傻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说的就是你这种!”
“我也没这么傻……”周子励拉下她的手,握在手里,捏了捏,笑得有些傻气。
张贤丽看着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到底,这事儿我也要责任。”
“我要不在你工作的时候打电话给你,盛阿姨也不至于出事儿,你也更没必要挨训。”张贤丽反握住他的大手,有些丧气道。
“跟你没关系,你别揽自己身上。”周子励不想让她怪责自己,本来他告诉她这事儿,也没希望她做什么。
但是看到她出现,看她站在楼盛坤面前维护他,周子励心里顿时涌出的高兴是骗不了人的。
“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他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拥在怀里。
张贤丽往周围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才放下心享受他的怀抱。
“哪有你这么傻的人。”她双手圈着他的腰,有些无奈的感叹。
楼盛坤自一进门,便受到盛英来目不转睛的注视。
“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来看望你妈。”盛英来靠在床头,半坐着,右手臂绑着石膏,正挂着吊水,方嫂坐床边的沙发上整理刚从家里拿来的衣服。
“您这话说的,您是我妈,您受了伤我能不来看您吗?不来我不成不孝子了?”楼盛坤拖了张椅子,坐床边。
“你这张嘴,就贫吧。”盛英来哼哼一声。
楼盛坤笑笑,拿果盘里的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诶,在外面跑了一天,洗手了么就拿?”盛英来对干净有着异乎寻常的坚持,这会儿见楼盛坤进门就拿水果,下意识提醒。
“得。”楼盛坤放下刀和苹果,从椅子上起来,“我就知道您会嫌弃,我去洗手成了吧?”
说着,他就往旁边的卫生间里走。
盛英来跟方嫂对视一眼,道:“这会儿他倒有心了,往常在家的时候他哪会给我削水果吃,不嫌我唠叨都不错了。”
方嫂笑了一声,开口:“其实,少爷他挺关心太太你的,刚一下车就问你的情况。”
“算没白养他。”盛英来傲娇的端着,心里却高兴得不行。
没一会儿,楼盛坤就从卫生间里出来,坐椅子上给盛英来削苹果。
楼盛坤削了半个给盛英来,另半个给了方嫂。
盛英来咬了口苹果,脆甜脆甜的,一股清香。
“你这几天都跑哪儿去了?”昨晚连电话都打不通。
楼盛坤就知道上午那通解释行不通,盛英来肯定还会再问,便老实道:“去淳西镇见穆叔叔了。”
“老穆?”盛英来捏着苹果,有些惊讶。
“这么多年没见了,你突然去找他干什么?”盛英来口中的老穆叫穆晋邯,是她和楼立国早年在海市开始打拼的时候认识的好友。
也就是前天楼盛坤去车站对面拜访的人。
他正要回答,兜里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
楼盛坤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盛英来反应快,比他先看到那屏幕上亮着的字。
手机上,分明显示着“宝宝”两个字。
“我先出去接个电话。”楼盛坤握着手机起身。
盛英来目光撤得快,没让楼盛坤发现,一直紧抿着上扬的嘴角,方嫂在一旁看得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