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冉站在徐怀之所住的大楼之下,她仰起头看,楼层很高,几乎望不到顶。
她捏紧挎在肩上的包带,深吸一口气。
这一刻,她迟早都要面对的。
栗冉进入大楼,上电梯,到十四层。
十四层,不太吉利的数字,也是徐怀之所住的楼层。
栗冉站在1403的门口,敲响了门。
里面的人像是专门候着她似的,不过几秒,就拉开了门。
“栗冉,欢迎你的光临。”屋里的男人向她敞开怀抱。
栗冉看向他,过了这么多年,徐怀之还是跟当年一样。
梳着一丝不苟的发型,鼻梁上架着斯文的金边眼镜,只是眼尾隐隐比当年多出几条皱纹。
四十出头的年纪,国内大多数的男性已经是脑满肠肥,挺着大大的啤酒肚。
但,徐怀之至今还保持着健康精瘦的身材,这与他每天健身的习惯离不开。
栗冉目光冷冷的盯着他,没有说话,径自侧身,进了屋里。
徐怀之无奈的摊了摊手,关上门。
他返身,朝里头走。
栗冉站在客厅里,迟迟不开口。
徐怀之从她身后靠近,俯下身,眯着眼睛沉迷似的闻着她身上的味道。
“这么多年,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
“我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女人,还是你身上的味道最有女人味儿。”
栗冉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在她的脖颈之后萦绕,她咬着牙闭了闭眼睛,侧身避开。
“徐总,还请自重。”她沉声道。
几秒之间,那充盈在徐怀之鼻间的味道变淡,他皱了皱眉,睁开眼睛。
“栗冉,你都来这儿了,还谈什么自重?”徐怀之隔着镜片,微眯着眼睛看向她,嘴角隐隐透出几分嘲讽。
栗冉冷漠的看着他,道:“不是所有的女人来找你,都是为了那种事。”
徐怀之摸了摸头发,一时绷不住笑。
“我可还记得,七年前那个雨夜,有个女孩朝我投怀送抱来着。”他勾着嘴角,轻哼一声。
“……”栗冉被他点破当年的难堪,脸色越发的沉郁。
“那晚的事我不想再谈。”栗冉握紧拳头,咬着牙用力的说,“徐怀之,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另一件事。”
她直呼他的名字,最后一点的客气也不想留给他。
徐怀之听她这样说,便有些兴致缺缺。
他走到沙发那儿,随手点燃一根烟,扔了打火机,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他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在升腾的青色烟雾中望着女人曼妙的背影。
这个女人,他已经想了七年。
每每午夜梦回,总能想起她湿着眼眶看自己的眸子。
可是,自那一次之后,这女人就不再那么上道了。
徐怀之每每想起,那种得不到的无力感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
他微眯着眼睛,又吸了一口烟,这才缓缓开口道:“你也知道,找我帮忙,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拿不出好的筹码,就甭浪费你我两个的时间了。”在这方面,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筹码不够好不够多,他都不会考虑,十足的冷血无情。
栗冉转身,看着沙发上的男人。
“不用你帮忙,只是想问清楚一件事。”
“……”徐怀之没料到是这样,心思一转,勾唇道:“不管你想问什么,让我说话可也是要讲价钱的。”
“你……”栗冉咬住嘴唇,目光瞪着他。
徐怀之挑眉,抬抬下巴:“怎么,不愿意?”
半晌后,栗冉开口:“你想要什么?”
徐怀之指指那对面的沙发,朝栗冉道:“坐。”
栗冉看着他,神色犹豫。
“坐下来吧,我又不会吃了你。”徐怀之催促道。
栗冉在心底冷笑,怕是只会吃得不见骨头。
想是这样想,但她到底还是坐了下来。
她侧身,斜靠沙发坐着。
徐怀之隔着青色的烟雾,目光盯在那双白嫩纤细的腿上,不禁勾了勾嘴角。
栗冉撞见他那恶心的目光,拿包挡了挡。
私下里,徐怀之向来不避讳自己的癖好,他看着栗冉,也不知收敛。
栗冉恶心反胃,但到底还是端着。
她轻咳一声,朝徐怀之开口:“说吧,这次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
对徐怀之这个人,她还是了解一些。
钱财,他自己有,并不爱。
唯一的癖好就是女人,他热衷对此玩些不一样的。
志同道合的,只有偶尔的几个,再不然,都是拿钱买来的配合。
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徐怀之自己会去找。
但听到栗冉这样的口吻,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点了点烟灰,冷冷的勾起嘴角:“我倒还没有沦落到让你去帮我物色。”
话落,他又抽了一口烟。
“我要的嘛,自然是很特别,得是市面上见不到的。”他朝栗冉的方向吐了一口烟圈,慢悠悠道。
栗冉眉心皱紧,开口道:“不用绕弯子了,直说吧。”
“爽快。”徐怀之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重重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缓了缓,才指着栗冉说:“除了你,什么都免谈。”
“……”栗冉的手指紧紧的抓着放在腿上的包,良久,她冷笑一声,对男人嘲讽道:“徐怀之,这都快七年过去了,你还对我念念不忘呐?”
徐怀之丝毫不觉得羞耻,一点也不遮掩的道:“这男人啊,吃了一次好的都会惦记吃第二次,第三次……你勾着我,我能不心痒痒吗?”
他看着栗冉,目光直勾勾的,就差马上把她吞了。
栗冉在心里作呕,她扯了扯嘴角,道:“好啊,我答应你。”
“你先说,我再陪你好好玩。”她看着徐怀之说道。
徐怀之却摇头:“不行,你要是反悔,这单生意我可就不划算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栗冉隐忍着,已经有些不耐烦。
“年轻人,别这么没耐心嘛。”徐怀之勾唇,笑了笑,随后指着自己的脸颊,“给点利息,这样才公平。”
栗冉胃里恶心的感觉一阵阵的翻涌,她咬紧牙齿:“徐怀之,你别得寸进尺。”
“不行就算了,我看你也没多少诚意,别瞎耽误我时间了,回去吧。”徐怀之朝她摆摆手,让她走。
栗冉闭了闭眼睛,声音沉重的开口:“等等。”
她起身,像英雄就义似的,朝徐怀之走过去。
徐怀之得逞,瞅着栗冉的眼神愈加直接跟暧昧。
栗冉捏紧拳头,闭着眼睛在男人右边的脸颊落下一吻。
飞速间,如蜻蜓点水。
那女人香在徐怀之的鼻间极快的扫过,连短暂停留都没有,又无情的离开。
徐怀之微眯着眼睛看她,被勾得心猿意马。
栗冉擦了擦嘴唇,退了回去。
“这样总可以了吧?”她看着徐怀之,没耐心道。
胃里的恶心不停往外涌,她不得不强压住。
嘴唇几乎被她擦破皮,火辣辣的。
徐怀之从迷醉里回神,往后靠着沙发,朝栗冉点了点头。
“说吧,你想问什么?”
真正到了这一刻,栗冉居然开始紧张起来。
她顿了顿,斟酌一会儿后才开口:“当年,那晚上的事,你有没有告诉别人?”
徐怀之挑眉,道:“这个别人,你想指谁?”
栗冉看向他,良久之后张嘴:“楼盛坤,我当时的男朋友。”
“……”徐怀之五指撑着额头,笑了笑,说:“直说就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呢?”
“到底有没有?”栗冉追问。
徐怀之漫不经心的开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
“你这个畜生!”栗冉没听他讲完,猛然将身边的抱枕扔了过去。
徐怀之没来得及反应,脸被砸了个正着,眼镜框也歪斜到一边。
他甩开那抱枕,朝着栗冉冷声道:“栗冉,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栗冉坐在沙发里,双手捂着脸,肩膀颤抖着。
“畜生,我跟他本来好好的,都被你给毁了……”她低声啜泣,喉咙哽咽,哭得像个无助的小孩。
徐怀之扶正眼镜,开口:“栗冉,你讲点道理,当初可是你自己主动爬上我的床,我可没逼你一分一毫。”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告诉他!”栗冉红着眼睛,朝他吼。
恍然间,徐怀之又看到了那晚女人湿润的眼眸,他愣了愣,皱眉道:“栗冉,你当自己是谁呢?冲我发火?你先搞清楚对象!”
栗冉捂住脸,哭得肩膀颤抖不止。
徐怀之对女人没多大耐心,但想起她那柔软的身体,还是应付道:“别哭了,行不行?”
栗冉不听,反而哭得更加厉害。
男人冷哼一声,兀自开口:“楼盛坤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家里钱财多点儿,要没有他那老爸,他这种人球都不算。”
栗冉闻言,一双红着的泪眼瞪着他。
“你这种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坐到鼎城国际海市分部负责人这个位置,徐怀之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从底层打拼起来的,放以前,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
栗冉这种话,在他心里早就翻不起动静。
他掀眸,看着栗冉。
“想知道我是怎么告诉他的吗?”
栗冉听着,怔了怔。
徐怀之冷哼一声,道:“想知道?那就从现在起好好说话。”
他顿了顿,见栗冉没再反驳,才再次开口:“这事儿说来也巧,其实他完全可以不会知道的。”
栗冉擦了擦眼睛,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怀之没有回答,只是接着说:“我记得那是在海市举办的一次酒会……”
他和合作商举着酒杯躲到阳台上聊天,那合作商也是个会玩的,两人私下总有些交流。
又因躲到这阳台来,说话一时便没了忌讳。
那合作商听他提到栗冉,便眼馋的开口:“你这话,说得我都好想见见了。”
徐怀之饮一口酒,勾唇笑了笑,道:“成啊,赶明儿我把她介绍给你?”
话音刚落,黑暗里一个人影猛冲出来,照着徐怀之的脸就是一拳。
那人的拳头硬邦邦的,力气又大,徐怀之根本没时间反应,就被撞到了墙角。
紧接着,他就听到那合作商的惨叫。
“打人,打人啦,救命啊!”
那人揪着合作商的衣领,不停的朝他的脸和身上招呼,徐怀之趁他没注意,扶着墙角想跑。
几秒的时间,徐怀之看着他转过头。
刚在他一直背对着,徐怀之没看清他的脸,这一转头,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按理说,他跟这楼家的少东家没仇没怨的,这人啥也没说就冲上来打人,他一时也想不清这其中的缘故。
徐怀之伸出手挡着,一边往后退,边道:“小楼总,有话好好说,犯不着打人啊。”
他那会儿的资格还够不上跟楼盛坤说话,更不敢得罪这煞神。
楼盛坤咒骂一声,声音愤怒道:“打的就是你!”
随之,他举着拳头朝徐怀之冲过来。
徐怀之退到墙角,避无可避,畏畏缩缩间被打得鼻青脸肿。
后来,他腰上,腿上也被踢了好几脚。
楼盛坤像是练过的,他反手抵抗,却只落得更惨的下场。
徐怀之躲在墙角,只好抱着自己的头。
“盛坤,给我住手!”空中突然划过一道厚重的男人声音,落在徐怀之身上的拳头这才停了下来。
他松了一口气,抬起头去看。
楼盛坤被楼立国拉住,却还挣扎着。
“爸,你松手!”他吼道。
“给我马上把他带走。”楼立国朝身后的两名保镖吩咐一句,楼盛坤立马被架着离开了。
走之前,他还朝徐怀之狠狠的瞪了一眼。
徐怀之立马低下头,不敢再对视,生怕又挨打。
楼立国这时候走了过来,围观的人群也被楼家的保镖疏散。
“不好意思,小儿不懂事,伤到你了。”说话间,徐怀之扶着墙壁,慢腾腾的站起身,小小的动静,拉扯到伤口,产生的疼痛不是一星半点。
徐怀之看着楼立国端着一张笑脸,心想这是真的关心,还是威胁呢?
他咬了咬后槽牙,只是道:“大楼总,这点伤没关系的,您放心,我不会追究小楼总的责任。”
他说完这话,看见楼立国的助手朝他递来名片。
楼立国开口:“拿着吧。”
徐怀之没想到,挨一顿打竟然还能得来这样的机会,因此不顾脸上的伤,笑着接过。
自始至终,楼立国都没问过他的名字。
也许,在他这样的大人物看来,自己这种虾米根本无足轻重吧。
那一顿打,徐怀之挨得莫名其妙,更不可能去找楼盛坤质问,说你为什么打我吧?
除非,他不想在这行混了。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知晓其中的因由。
偶然间,他了解到栗冉跟楼盛坤的关系,想起自己那天在阳台上跟合作商说的话,顿时一下就明白了。
……
栗冉听完,怔怔的发着愣。
徐怀之抬眼,看着她。
“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可没有故意告诉他那晚上的事。”顿了顿,他又道:“怎么,你俩就因为这个分手了?”
栗冉面孔僵硬,恍惚的说着:“他什么都没说……”
她扶着额头,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没有告诉过我,一句话都没说,就那样跟我分手了。”
栗冉起伏着胸口,眼眶里又渐渐盈出泪花。
徐怀之波澜不惊的看着她,扯了扯唇角,道:“他做的也没什么不对,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被戴绿帽子?”
他像是个冷漠的旁观者,无情的叙说着事实。
栗冉揉着眉心,压在心中七年的疑惑突然解开,她似乎感到解脱,又有一些恍惚和怅惘。
她抿着唇笑,也许她应该感谢楼盛坤。
即使说分手,他也没说破她的不堪,居然还顾着她的颜面。
徐怀之见她还哭哭啼啼的,耐心渐渐消失。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别耽误了,我忙得很,时间有限。”徐怀之催促道。
栗冉深吸一口气,擦干净眼泪。
她抬眼,看着徐怀之。
“朱珍丽,要是被她发现了,怎么办?”栗冉勾勾嘴角道。
五年前,徐怀之搭上鼎城国际老总唯一的女儿朱珍丽,一跃成为鼎城的女婿,好不风光。
徐怀之更是成为人所众知的妻管严。
他深知朱珍丽的底线,因此很多事情都是偷摸着来。
此时他听栗冉提起朱珍丽,扯了扯唇,道:“放心,这是我私人的地方,她根本不知道。”
说着,他起身,来到栗冉身边。
“还有想说的吗?没有的话,办正事儿吧。”
他俯下身说话,凑近栗冉,气息若有似无的扑在栗冉的脖颈上。
栗冉隐忍的克制着,她转头,朝徐怀之微笑。
“没有了。”栗冉摇了摇头,抬起手,攀上徐怀之的衣领,歪着头魅惑的开口:“不过,办正事之前,是不是应该洗个澡呢?”
徐怀之闻着那遐想多年的味道,勾唇道:“一起?”
一阵恶心突然上涌。
栗冉手指点了点男人的下巴,装作害羞道:“还是不了吧,毕竟这么多年了,不太习惯。”
徐怀之皱着眉,还是没松口。
“你放心吧,我不会走的。”栗冉诚恳道。
徐怀之可不吃这一套,拉着她进卧室,栗冉乖乖的跟着,不忘拿起自己的肩包。
“你这女人的话我可不信,进去。”
说着,他把栗冉推进了卧室,从外面用钥匙锁住。
徐怀之拿着钥匙,悠哉的进了外间的浴室。
卧室里,栗冉眼看着门被反锁上。
她抓紧肩包,回头看了看。
只一眼,她就感觉当年的阴影再度重临,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卧室,根本就没有床,倒像是被布置成一个器械室。
所谓的器械,却不是拿来健身的……
栗冉吞了吞口水,额头上不停的冒冷汗。
她捏紧肩包的带子,手心里也在冒汗,栗冉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栗冉,你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了。”她低声的念着,给自己打气。
她睁开眼睛,朝周围看了看。
密闭的空间里,栗冉看到挂在那横杠上的毛巾。
她快速的锁定,掏出一直放在包包里的东西,往毛巾上喷。
没过多久,屋外响起男人的脚步声。
栗冉深呼吸一口气,抓紧手里的毛巾。
咔哒一声,门开了,栗冉看着只着浴巾的徐怀之站在门口。
年过四十,徐怀之的身材依然很好,他很自信的朝栗冉展示着自己腹部的肌肉。
“该你了。”他挑了挑眉,看向栗冉,尾音微微的翘着。
栗冉笑了笑,朝他走过去。
“你看你,洗个澡怎么脸上都是水?我帮你擦擦。”栗冉抬起手,就拿毛巾去擦徐怀之的脸,专攻他的鼻子和嘴巴。
徐怀之没想到她突然变这么温柔,一时愣了愣神,居然闭着眼睛享受起来。
直到他闻着鼻间的味道有些不对,徐怀之突然反应过来,抓住栗冉的手腕。
“等等,这什么味道?”他皱着眉问。
栗冉仰起头,一副茫然的样子,回:“是不是我的香水味?”
说着,还是自顾自的拿毛巾帮他擦脸。
“不对……”徐怀之只说了这两个字,整个人骤然往地上倒。
前一秒还很温柔的栗冉霎时变脸,她看着地上晕过去的男人,目光冷漠森然。
“徐怀之,你的报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