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平金总督梁思远卒了之后,整个总督府上上下下都忙着梁思远的丧事,
不过……虽说是丧事,但是梁思远是朝廷的一品封疆大吏,
在接到朝廷的旨意之前,是不敢下葬的,只能用冰棺暂时冻起来。
冰棺是从外地运来的加大加厚冰棺。
因为梁大人本已是76岁高龄,皮松皮肤弛,尸体从水里打捞上来的时候,竟胀至两倍大小。
放入棺中不到两日,冰晶透明的棺底就浸上了一层黄色的尸液,
像是变质的蛋黄液,散发着冰冷的腐臭。
此时,总督府的大夫人崔祺,念着几十年的夫妻情分,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到地下冰棺室去看望已故的夫君。
地下室的灯被点亮,崔祺只看了一眼那泡在黄水之中的腐烂物,便扶着墙一阵呕吐。
三分钟不到,便从地下室出来了。
管家梁平赶忙拿来热毛巾,“大夫人……”
梁平本想说最近正是湿气从地下往上浮的季节,老爷尸体中水分太多,这么冻着也不是办法。
但是看到大夫人脸色苍白,从地下室出来之后,都还在干呕。
梁平只好换了个种说法,“朝廷还没发讣告,给总督府的棺论也没下来,更奇怪的是,九王爷已经到了平江城了,为何不入总督府?”
总督大夫人将心里那股恶心压下去,“讣告没到总督府,你就不会去景刺史那边问吗?这个景朝云,以为接手了两城就能不把总督府放在眼里了,小人得志!”
“大夫人说的是,奴才这就去办。”
管家出门办事,总督府大夫人作为一品诰命夫人,便开始整顿内府。
家丁护院在前院集合,女眷全数在后院集合。
清点人数之后,大夫人皱眉,“六娘子呢?”就那个老爷生前最宠爱的内侍婢女。
此时,和六娘子一个屋的婢女哆哆嗦嗦的跪出来,“大夫人……奴婢在三日……三日前,便没见过六娘子了。”
闻言,大夫人五十多岁的老脸顿时扭曲起来。
……
刺史府。
景朝云刚把难民的补给事宜安排完,此刻阖了阖眼,正打算在写个将难民分批处理的调案,明日交给王爷过目。
就在这时,随从进来禀报,说总督府的管家求见。
景朝云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快请。”
管家梁平疾步进来,“奴才打扰景大人了。”
景朝云笑脸相迎,“梁管家说哪里的话,快快请坐。”
说到这位梁管家……总督梁思远年纪大了,很多是都是梁平出面,所以,此人虽只是个管家,但却是个说的上话的人。
两人寒暄片刻,梁平便说起了来意,
“我家大人身赴前线离世多日,不知景大人可有收到京城发来的讣告的消息?”
(大臣死亡,需要朝廷出面发布讣告,才算是真正的政治死亡。)
景朝云一听,赶忙放下茶杯,满脸悲恸,“梁总督一心为民,是我等效仿之标杆,如今猝于前线,本官喟叹崇敬之情不甚言表。”
梁平也跟着抹了一把根本没有的眼泪,说:“是啊,老爷为官几十载,也操劳了几十载。”
景朝云哀叹一声,说回正题,“总督大人的讣告,本官并没有收到消息。”
说完还安抚一句,“如今正直新春,兴许京都那边人手不够,流程走的比较慢,再加上平金两地泥地湿滑,路上亦有所耽误,梁管家可要再等等?”
景朝云都这么说了,梁平自然不敢有二话,“多谢梁大人,奴才这就回去回大夫人的话。”
景朝云将人送到门口。
折返回来之后,景朝云分秒不敢耽误的穿上大氅,并吩咐一旁的随从,“备马。”
随从不解,“大人,您都忙了一天了,这会外面也黑了,您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吗?”
景朝云将桌上的官帽抓起来带上,“明日?明日恐怕要变天!”
随从听不明白自家大人这话,只能帮着大人整理衣衫,“那您说,您要去哪?小的去安排马车就是了。”
“近得很,用不着马车,本官骑马去。”
说着……景朝云就出门了,
侍从跟在后面追,嘴里还要喊:
“大人您都六十了啊,能不能别这样啊,当初小姐远嫁的时候,就交代过小的,一定要看好您的人身安全,不让喝酒不让骑马……诶诶?……”
看着人原来越远,侍从叹一口气:就没一回听过!小的这就写信去兵部告状!
景朝云听着这段就烦,不自觉的还加快了速度。
很快,便到了王爷下榻的客栈后门,仰头看到二楼的灯光都还亮着,心里松了一口气。
景朝云摸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站在一棵大树下来来回回走了几圈。
又重新回忆了一遍梁平说的话,越发觉得古怪。
按理说,朝廷的讣告只是宣告死亡,并不存在褒贬,褒贬是下葬之后才会另行评论,所以讣告应该来的很快,
可是……眼下王爷人都到了,讣告竟然没到。
看来,梁思远问题很大……
想到这里,景朝云敲开了客栈的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