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京外,牛耳山。
这里正是吕布所部两千人马驻扎的地方,与西凉本阵相距并不远,大概只有不到十里的路程。
屯驻的两校兵马,除却高顺所拉起来的陷阵营,剩余的皆是昔日并州狼骑,这些骑兵由张辽接管训练。
可奇怪的是,张辽名义上虽是吕布军的骑兵校尉,却时常在牛耳山营地不见踪迹,只有高顺和一名胡碴大汉坐镇在此。
营地大帐。
“高顺,你可真是不给老子面子啊!在你这晃悠了两天,就是不给老子酒喝!肉吃的我都快吐了!”胡碴大汉百无聊赖的躺在地上,嘴巴里叼着一根碎草,两个如蒲扇般的手掌枕在脑后,二郎腿都快要翘到天上去。
虽说吕布不在,高顺却仍旧不逾规矩,自顾坐在侧下位,饮茶闭目。
“唉!再不喝酒老子身上都要长虱子了!高顺,你他娘的别装死啊!我知道你这存的有酒,赶紧给老子拿来!”
胡碴大汉实在忍不住,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怒气冲冲的模样甚是唬人。
高顺悄然睁开眼睛,目光清明冷冽,淡淡道:“凡我营中将士皆不得饮酒,此乃铁令!违者军法处置!”
大汉忍不住,怒骂道:“老子又不是你手下的兵!忒可恨!怎的一点都不知变通!我就不信吕布在的时候不饮酒?”
高顺脸色一怔,严肃道:“吕布将军乃我军主将,顺的上司,饮酒又如何?再者说将军就算醉酒依然是万人敌,不妨事!”
“???”
“混账!你这是双标!双标!老子走还不行吗!哼!”
胡碴大汉气的直喘粗气,骂咧咧的转身就要走,暗中发誓死也不来这破地方。
“哦?你这飞燕贼,怎的那么大的气性?”吕布掀开帐帘,一身正气的踏门而入,似笑非笑的盯着这粗汉子。
胡碴大汉正是并州黑山军的领袖张燕,江湖人称“褚飞燕”的飞燕贼帅。
之所以有这么个外号,无非因张燕本家姓褚名燕,做贼之后因身手不凡、打家劫舍时常来无影去无踪,便被叫做“飞燕”,由此称之为褚飞燕。
至于为何后来改姓张,这其中就要和黑山军初代领袖张牛角有很大的关系了。
昔日褚飞燕在并州闯出不小的名声,不过终归是小打小闹,匪众并不多,后来被张牛角赏识收编进了黑山军。
又因褚飞燕身手极好且为人豪爽仗义、办事利落灵活委以副首领的重任,后不久张牛角中箭身亡,便由褚燕接手了黑山军。
为报张牛角赏识的恩德,更有与其长期共事所产生的兄弟情义,褚燕干脆就改姓张,算是告慰兄弟在天之灵。
张燕一看吕布本尊到来,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可为了饮酒还是强提起不服输的劲头,竟将高顺给状告了一番。
“我还当是什么事,区区一两坛酒,堂堂飞燕贼帅怎的就不能饮酒了?高顺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张大帅刚帮了我们大忙,可是我们的贵客,千万不能慢待。”吕布笑眯眯的注视着张燕,后者咽了咽唾沫,干笑回应道:“不喝了……我刚喝了茶,也不是特别渴……”
吕布有力的手掌拍在张燕的双肩上,将其一下子按在了座位上,淡淡道:“高顺,还不快去拿酒。”
“好。”高顺痛快答应,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
张燕目瞪口呆,苦笑道:“我还说高顺不知变通,由此一看这家伙才是最会来事儿的,一点都不轴!又有原则又他妈会办事!可惜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忒得可恨!”
吕布则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说的也对也不对,若是战时,高顺一样也会力谏不让我饮酒的,他这人极有原则,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高顺属实有大将之风。”虽说高顺慢待了他,可张燕还是挺佩服前者的这种自律精神。
在这牛耳山营地上待了两日,高顺每日皆是鸡鸣而起、日落而息,且与兵士同操练,兵不休则将不休,晚间围绕营火还会做一些小比拼和活动,他都会亲自参与。
由此可见高顺的自控能力与行事原则,张燕是既气愤不给酒喝又佩服高顺的为人。
吕布倒了杯茶闲饮,转动着杯身赞同道:“此间事尚有些复杂,还不足以让高顺发挥他的能力,待乾坤则定之后,我倒想让其与文远各自独领一军,二人乃我同命相依的臂膀兄弟,虽性格方略不同,却都是大将之材,不可闲置过久。”
正好高顺抱着两坛酒归来,行至营帐前忽闻吕布这番话,深深的吸了口气复又吐出,目光中的憧憬与感动久久不散。
“将军,酒来了。”
“还有你的,飞燕兄!”
吕布微微点头示意,张燕则是不分青红皂白,一巴掌将坛盖打落,几乎要将整个脑袋都伸进去闻,良久才陶醉的吸了口迷醉的酒香,大喜道:“只是闻这两口,我这心……都要爆了!”
眼看张燕抱着酒坛快要一饮而尽,吕布却是一滴未沾,又过一会儿,前者满足的打了个酒嗝,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神色迷离不已。
“吕布!我张燕心里苦啊!”
“嗯?你苦甚?日子过的不好吗?整个并州的大户都快被你们抢了一遍了,只怕是钱粮多的都没地儿花了吧。”
“以前我当然舒坦,可是从接收了你那三万多并州虎狼,越往后日子就越紧啦!马上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那你的意思呢?”
“嘿嘿……我的意思,要不你换个地儿呗!我黑山军的山头家小业小……”
张燕大胡碴子脸笑的无比好看,五官都快要拢在一起,眼睛眯成一条小缝也不知是闭着还是睁着。
许久都没听到吕布回话,张燕强忍着好奇将眼皮微微抬高一毫,倏然就看到一张森寒的脸庞几乎快贴在自己脸上,当即吓得酒醒了不少。
吕布冷哼一声,狞笑道:“好你个褚飞燕,我当你为什么一直在这待着不走,还非要喝酒,你这是要酒壮怂人胆是吧?”
他的手掌轻轻抚在张燕圆润的肚皮上,五指成拳尝试着敲打了两下,叹道:“不知是你的肚皮硬,还是我吕布的拳头硬,好想试一试啊,这会儿摸着还挺舒服,你说待会儿会不会和寒瓜一样裂开呢?”
“别!别别别!误会,绝对是误会!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张燕酒初醉便醒,冷汗扑簌簌的顺着两鬓滑落,他轻轻推开吕布的拳头,讪笑道:“你看我这嘴巴,口无遮拦!为将军分忧是我的职责!梦寐以求的事啊!刚才全是胡言乱语,不是我心里话!”
吕布斜睨了张燕一眼,旋即从他身边离开,信誓旦旦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帮忙的,本将军自有大礼相送与你。”
“呃……将军可否方便告知,是何大礼?”
张燕忙擦了擦汗珠走上前去,满眼都是希冀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