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秋风瑟瑟的季节,如今的温侯府内却彷如寒冬将至。
整座府邸上至诸将、下至侍卫,一个个皆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这八卦实在是太劲爆了!
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亲眼所见、亲耳听到有关于吕布的绯闻,而且还是当事人全部在场的情况下。
一声轻口吟出的“爹”,温侯府紧张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
张宁乳黄色衣裙飘动,面似芙蓉眉如柳,头发也早已扎成妇人模样,美目流盼间不停的在吕布与少女身上回荡。
而其余诸人,张辽、高顺,甚至被挨了欺负的华雄与扶着他的张绣,全部都一副吃到大瓜的样子,震惊不已。
最想把脸埋到地里的就属赵云了,他本见到吕布出来,解下用黑布包裹在背上的龙胆亮银枪,眼神充满肃杀。
本想找这个“仇家”报仇来着。
听到这声爹瞬间破大防,长枪咣啷一声掉在地上,都没敢俯下身子去捡,口中还一个劲儿的念叨着: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刚才张绣口口声声说这是他们的师兄,下一秒这师兄要变岳父了???
吕布深切望着少女哑口无言,眉头几乎要皱在一起,良久才叹道:“我知道你寻父之心甚为迫切,可爹是不能乱认的。”
吕布此刻内心很惆怅,自己怎么就招惹上这少女了。
早知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替她付了包子钱,也省了这段不清不楚的孽缘。
说不定就要一世英名尽毁。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怎么见人?
你堂堂吕布居然有个这么大的私生女!
把董家女往哪搁?把蔡琰往哪搁?
董卓会怎么看?蔡邕又会怎么看?
别忘了天下人几乎都知道,吕布曾在董卓的主导下与蔡琰定过未履行的俗约,与董白更有婚约。
更何况府里还有个陪伴他多年的红颜知己。
原来这领着赵云踹府的正是那日洛阳市集上偶遇的自称严玲绮,乳名小蛮的妙龄少女。
严玲绮本是气势汹汹,如同发作的小母虎,可当真见到吕布,所有的气焰又全部消弭于无形。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吕布竟与那日在集市上偶遇的好心将军是同一人!
“呵呵……”
见吕布矢口否认,少女苍凉的自嘲一笑,深吸口气大声质问道:“你可曾记得五原郡严氏小姐,你打了十几年仗,是把记忆打丢了,脑子也打没了吗!?”
众人无一不倒抽一口凉气,居然将吕布这般辱骂!
敢说温侯把脑子打没了!
姑娘,你很勇啊!
谁料听到这般质骂的吕布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怔在了当场。
五原郡……严氏女……
尘封十多年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江河,瞬间涌入吕布的脑海中。
并州五原郡,九原县。
“给我起!!哈!”
少年郎一身黑色布衣,气沉丹田,用力一喝,身前四五百斤重的祭鼎瞬间拔地而起!
“好!这小子不愧天生神力啊!将来是个做将军的料!”
“唉!”
“刘老头,你叹甚气啊,吕布这孩子以后定能飞黄腾达,咱们乡里乡外也跟着沾光呢!”
“我是为这孩子可怜啊,命格不俗,天生神力,却自小就克死了父母,无依无靠的,苦了这孩子了。”
围观的乡亲一听这话,皆是陷入了沉默中。
原来当年吕布出生时难产,惊动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亲自过门而入。
施展奇门术法救下了难产的幼童,惊叹这孩子身上有龙魂护体,可惜皆已残缺,似乎被人打散过。
一般来说腹中胎儿,有龙魂护身是万万伤不得的,既然龙魂被打散,定然是前世惹来的祸患。
也正是因这护体龙魂,前世之人才有幸轮转再生,可纵然如此,也已是人非人、雾非雾、花非花了。
老神仙抱着婴儿自顾占卜,不多时就神色大惊,念叨着这是鬼神灾胎,贪狼为祸,当即就想将胎儿扼死。
后孩童父母几经哀求,老神仙皱眉思虑良久,接连卜了数卦,才忍不住感叹:前世魂后世身,定然有刻入骨髓的执念,执念之深唯有改天换地方能消除。
说完便将婴孩还给了那父母,驾鹤离去。
可终究是命格太硬,母亲才轻抚了孩子几下,眸子中遗留着万分不舍便撒手人寰。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怕魂兮归去,她依旧满是慈爱的望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又过了几年,孩子渐渐长大成五六岁模样。
父亲也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般,在某个雨夜咳血而逝。
原来自从这孩子降生,他就患上了极为严重的肺病,无论如何都无法根治,郎中说这病发的古怪且深入心肺,只怕活不过一年。
但吕父心中亦有执念,也为了生产而逝去的妻子,硬生生奇迹般的多撑了几年,终是争不过天命。
“儿啊,你娘走了,如今爹也要走了,千万不要怪我们没能看着你长大……以后你没了父母,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爹不求你以后能有多大本事能耐,只求你能够一生平安,可爹实在看不到你娶妻生子的那天了……”
“儿啊,爹对不起你……!”
年幼的吕布望着父亲渐渐僵硬的躯体,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是生离死别,他没有哭没有哀嚎。
只是静静的伏在榻边,死死抓住父亲冰冷的掌心,用自己的掌心余温去暖着永远不会再握起的手掌。
翌日清晨。
幼年吕布已是一夜未曾合眼,目中遍布血丝,依旧是一动不动。
终是数年前助他出生的老神仙仿佛算好了一切,再次登门而入。
他帮助小吕布安葬好父亲的尸身,便在家旁盖起了一座草庐,这一陪伴就是十年。
……
“还是不够重啊。”
吕布摇了摇头,将祭鼎轻置于地上,又转头望向乡亲们,咧嘴笑道:“有事要帮忙吗?”
“对了,小侄儿啊,前几日下雨我家中屋顶漏了,待会儿帮我去修缮修缮呗。”
“吕布老弟,为兄我刚刚在赌场又被人打了,帮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贤侄,我……”
一个个接连出声的乡亲还未挨个说完。
一名少女从人堆里挤出来,拉着吕布就朝外跑去。
直到跑出几百米,少女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吕布哥哥,你怎的那般好说话呀!他们让你做甚你就做甚,有点主见好不!”
少女一身蔚蓝色曲裾深衣,青丝上束了条青带,日光一映更显灿然,她五官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红唇轻启间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少年吕布被少女这般盯着,脸上不觉微红,讪讪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