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曹操这厮跑的倒挺快!”
张绣百无聊赖的骑在战马之上,满脸愤慨之意。
他奉命追击曹操,已过去数日,却连一根姓曹的汗毛都没遇到!
“这空着手回去,本将军可该如何对相国交代?唉!”
不一会儿,张绣又连声哀叹,深感对不起董卓的栽培。
在这西凉军的势力内部,若问张绣最崇敬之人是谁,那排在第一位的只能是西凉之主董卓。
再往后才是其叔张济,与无比敬服的师兄吕布。
最崇敬董卓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晋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半年前还无名头,整日只跟在叔父张济身边。
可再摇身一变,却直接变成了董卓的亲卫统领,谁都得给三份薄面。
有这份知遇之恩在前,张绣自然想在做好分内之事的情况下,多多报答这份恩情,完成每一件差事。
“曹操这厮,当真是冥顽不灵!以相国对他的喜爱,日后必得重用,爬到极高的位置上,怎的就目光短浅,做出了自绝前路之举!”
败兴而归的张绣发着牢骚,身后则跟着数千西凉铁骑。
“报!禀将军,前方似有兵祸!可需我等前往一探究竟?!”有前行探路的斥候回禀。
张绣挥手道:“司隶地界皆有我军所控,哪来的甚兵祸,想来是几伙小毛贼火并,由他去吧!”
在他心中,西凉铁骑是神圣且不可侵犯的,对付区区小毛贼,杀鸡焉用牛刀?
自有在境内驻守的守军去处理这等芝麻大点的小事儿。
“将军……可……可这不像是毛贼火并,而且卑职远远望去,厮杀之地似有兵卒穿着我西凉甲胄,正在朝密林中追逐着什么。”那斥候将情况言明之后便退下,静等主将发话。
张绣挠了挠下颌的胡茬,若有所思道:“哦?可也没听说近日有用兵之举啊,这些个弟兄们在追杀谁呢?”
紧接着他眼前一亮,兴奋道:“莫非是在追曹操?!”
“哈!怪不得我们跑了这么远都没见到曹操的踪迹,原来这厮玩了一手灯下黑!他根本就没跑出那么远,这才会在小平津关外出现!”
张绣激动的扬起铁枪,大声道:“传令!全军全速前进,追击嫌犯!”
很快,一众西凉铁骑声势浩荡,嘴巴里嗷嗷狂叫,朝密林杀奔而去!
一刻钟后。
已经追入密林中的张绣渐渐察觉事情不对,他警惕的让手下缓行。
随着更进一步,他的眉头也深深皱了起来。
为何这一路上零零散散的倒下这么多西凉军的尸体,还有一些穿着其他甲胄的骑卒。
“难道不是曹操?他孤身一人,哪里有能耐应对追杀?而且这些尸体,是谁的兵士?”张绣喃喃自语,隐约间又听到嘹亮激昂的琴音。
“虽然本将军也不懂音律,可平日寻欢却没少听,能弹出这等境界,这等曲子的人,恐怕天下也没几个吧?”
“不过若是师兄的红颜知己蔡琰,那就另当别论了,蔡大家年纪轻轻可就是……”
“不好!”
张绣脸色大变,不待给多余解释,拨马便朝更深处狂奔而去!
身后众铁骑虽感到疑惑,却不能弃主将于不顾,急忙在身后打马追赶!
“这……这是!为什么会这样?”
张绣目光呆滞,被眼前的场景震骇的无以复加。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尸体!
全是西凉军的尸体!
而战场则被分割成了三处!
距离自己最近的,是一辆被西凉军步步逼近的马车,只有仅剩下的几名骑卒拼死保护那辆马车。
琴音也是从那里传出!
再往远处看,有一名少女骑着熟悉的烈焰色骏马奋勇杀敌,少女娇躯上单薄的甲胄满是伤痕,还有血迹渗出!
“那是……师兄么?”张绣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打马前进几步。
最中央地带,那甲胄尽褪,赤膊上身,披头散发的孤傲身影似有所感,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
“苍天!究竟生了何事!怎会如此惨烈,闹得我西凉统帅与弟兄们手足相残?!”
张绣不敢再看,那里简直就是深渊!
数百具尸体,数不尽的残肢断臂!
横七竖八的拼凑成一幅炼狱图!
炼狱之中,唯一存活的,是厉鬼,是魔神!
“尔等睁大眼睛看看!那是温侯!你们是要造反吗?!”张绣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仰天长啸一声,一枪便刺穿了依然朝马车靠近的西凉军!
“杀敌!”张绣再次怒吼!
由他所率领的西凉铁骑面面相觑,有人硬着头皮问道:“将军……谁是敌?”
张绣瞳孔倒竖,怒发冲冠,咬牙切齿道:“谁是敌?!难道本将军的师兄,温侯吕布是敌人吗?!看看这群反贼干了什么好事!你以为相国会放过他们!”
话落,张绣率先冲杀出去,手中铁枪如狂蛇乱舞,哪怕是杀起西凉军亦是毫不手软!
只待片刻间,前往马车的道路就被他一人冲开!
“尔等愣着作甚!难道也想造反不成?!”振聋发聩的怒喝声,让西凉铁骑瞬间回过神来!
他们不再犹豫,如同蝗虫过境般冲杀过去,仅仅是一个照面冲锋,所有围攻马车的士卒皆成了蹄下之鬼!
“父亲!你还好吗?”战场重归于平静,吕玲绮纵马前来,连忙跳下观看老爹的情况。
吕布没有说话,他轻轻抬起胳膊抚摸着女儿的脑袋,简单的动作却仿佛用尽了他浑身的力量。
他终是支撑不住,缓缓弯腰蹲伏,坐在一具无名尸体之上。
“呜呜……”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孱弱的模样,吕玲绮忍不住抽泣起来,她顾不得浑身的脏乱与血液,义无反顾的扑进吕布怀中,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此刻只要能听到父亲的心跳,她就满足了。
“吕布!!不!!”趁乱装尸体的都伯愤怒无比,明明就差一点!
为什么!
为什么你就是不死!
他手中紧握着一杆矛,迅速翻起身来,欲要朝相拥的父女二人掷去!
可他才刚刚爬起身将目标对准吕玲绮的后心。
一柄巨斧突兀的朝他这里飞旋过来!
都伯绝望的侧身倒地,迷茫的望着自己仍在站立的那半截身子。
“我被人砍成了两半?”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徐晃叹息一声,默默站起身来,走到已经无力动作的吕布身前,深深的弯下了腰肢,敬服道:“将军,真乃人间太岁神!”
“来人,给本将军绑了!”
张绣疾驰而来,迅速吩咐手下将徐晃捆缚起来,后者也不反抗,只是神色有些许麻木。
“师兄!”张绣无眼再看惨绝人寰的尸山血海,凝视着吕布的虎目中隐有泪光浮现。
“贤侄女儿,将师兄交给我吧,这件事,我一定会为师兄做主!”张绣刚刚已从扣押的俘虏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
若是此刻牛辅就在此地,恐怕他真会忍不住一枪将其捅死!
“师弟,找几个可靠之人,将徐晃送到并州军营,交由文远与高顺。”吕布嗓音沙哑,连说话都感到喉咙要被撕裂。
张绣定声道:“好!全凭师兄吩咐!弟先带你与嫂夫人一行人回家!”
吕布死气沉沉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不知缘何,身体的力气恢复了几分,他持戟艰难起身,走到赤兔马跟前,略带讽刺的呢喃道:“回家?呵呵……”
“师兄,你现在的状态……千万不能做傻事,弟一定会为你在相国面前讨个公道的!”张绣紧张的握住吕布的手掌,语气带着些许乞求。
吕布缓缓摇头,轻声道:“这个世上,没有公道。”
“听为兄的话,带着你二位嫂嫂与玲绮归府,还有那些个跟着我受苦受难的弟兄,都要安顿好。”
“余下的,为兄亲自处理。”
“驾!”
赤兔如同穿云之箭,嘶鸣着离去。
“夫君!”
“奉先将军!”
“师兄!”
“父亲!”
声声忧心的呼唤,依旧没能将吕布唤回,他的身影渐渐与赤兔融入尘烟之中。
张绣本想追逐而去,可经历了眼前这一遭,他哪里还能安心?
生怕连自己带的人马都有牛辅的死间。
“传令下去,速速返京!本将军要面见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