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董卓喝退了府上所有的下人,偌大的中堂只有他与董媛这对儿父女。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爱女,一时竟不知如何问罪。
而董媛,则是倔强的跪在地上,满目都是决然。
“说吧,你与吕布,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董卓深吸口气,佝偻着背部,仿佛又苍老了一些。
毕竟这是自己唯一的子女了。
且不管平日里对她如何严厉,可说到底,也是自己的骨肉至亲啊!
两个儿子早亡,也就只有女儿与孙女儿是唯二的牵挂了。
“郎情妾意,如此而已。”董媛素来不会反抗这个独断专行的父亲,现在的语气却十分生硬。
董卓闻言勃然大怒,道:“狗屁的郎情妾意!你是已婚妇人!怎可不守妇道!”
“为父虽被谩骂为国贼,独霸朝纲!但为父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错的!为父一开始想要的很简单!”
“让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帝与士大夫,都要敬重为父,臣服为父!看得起为父!”
“为父可以让他们恐惧!让他们骇的肝胆俱裂!让他们日日夜夜恨不得杀剐!但唯独,不能让他们瞧不起!”
“可你,怎能做出如此乱滥之举!岂不惹人耻笑!”
“为父老了,若有一天死去,能容他们戳着为父的脊梁骨骂篡逆国贼!骂残暴不仁!骂祸乱天下!对于为父来说,这是扬名万古,传至千秋万代!千百年后,世人都忘不了董卓此人!所以为父不在乎!”
“但,为父不能容以后他们在史书上写上一笔,董卓已经嫁作人妇的女儿,与麾下的将军苟合偷情!这是家耻!”
怒火直冲头顶的董卓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不过这些,也都是他无人能说的心里话。
传出去只会让人嘲笑。
谁会信?没人会信。
历史上,董卓虽然声名狼藉,恶贯满盈,但自己的嫡亲后人,确实没有品行不端的记载。
对于家教家风,他还是很看重的。
当然,杀人对于董卓来说,不在教养范围之内。
“父亲大人!若女儿倘真蒙羞于家族,还请父亲将女儿赐死!”董媛跪在地上,挺直腰背,雪白的脖颈更是高高扬起。
事已至此,她已经不打算多做辩解,反正说的再多都是错,纵然自己身体还没有行苟且之事,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红杏出墙、不守妇道了。
既然如此,就让父亲随意处置吧!
“你你你!反了你了!简直是放肆!放肆!”董卓五官扭曲,当即脱下鞋子朝女儿丢了过去。
“好!那咱们就不说这个了!”
董卓脸色铁青,对自己的女儿竟然感到无可奈何。
总不能真把自己的爱女赐死吧?
这不是扯淡吗!
“说说别的!为父已经把乖孙儿许配给吕布了,这事儿你总该知晓吧?你怎能和自己未来的侄女婿……不不不!对!就是侄女婿!你这……现在还得加上一条,和自己侄女婿苟且……”
“啊?”
董卓突然愣住,空气突然安静。
“哎呀!天呐!完啦完啦!咱们董家完啦!家耻啊!家耻!乱了伦常!乱了伦常啊!混账!混蛋!混球!气煞咱家啦!”
董卓哀嚎着,不禁老泪纵横起来,气的时哭时笑,一点都没了那个令天下人都恐惧的国贼风范。
在外他是董卓,在家里,他还是个父亲,是个爷爷。
“女儿在父亲大人赐婚前,就已经对奉先将军芳心暗许,只能算是阴差阳错。”董媛还从未见过生无可恋的父亲,赶忙解释一句。
董卓哭了半晌才撩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爷爷……乖孙儿可以给姑姑作证,姑姑说的都是真的……”
董白低垂着脑袋,来到董卓身前又哀求道:“爷爷,您让姑姑先起来吧,地上凉着呢……”
见董卓怔神,她心下一横,也顾不得会触怒董卓,当即就要把从小就疼爱自己的姑姑扶起来。
“从今日起,不许你再与吕布相见,于府中不得外出!咱家会派人严加看管!”
董卓没有阻拦孙女的举动,回过神来后冷冷的朝着董媛说道。
“爷爷,您这是要把姑姑幽禁起来,这怎么可以!她可是你的亲女儿啊!”董白也急眼了,将人幽禁,听上去不是很重的处罚。
但实则是真的会把人逼死逼疯的!
“女儿知道了!”董媛面无表情的应道,但那双眸子却毫无生气。
董卓叹了口气问道:“你与牛辅这些年,究竟是如何?”
每次董卓问起牛辅,后者肯定会答道相敬如宾,夫妻关系很好。
而问董媛,得到的答案也差不多,再加上董卓很少过问家中之事,所以从来没深究过。
但现在看来,董媛为什么会和吕布厮混在一起?
他还算了解自己的女儿,如果是吕布主动勾引,自己的女儿不可能会犯糊涂。
除非是女儿自己的生活出了问题。
还不等董媛开口,董白率先忿忿不平的开始告起了牛辅的黑状。
以前这些话,因为姑姑的缘故,她是万万不敢说的。
因为姑姑性子恬静,不喜将家里的事拿到外面说,扰的爷爷心烦。
但现在,事情都闹到了这种地步,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嗯?”听完董白的一阵数落,董卓当即脸色难看起来。
这个该死的牛辅,竟然敢殴打自己的爱女,还敢说大逆不道的话!
敢私下醉酒后骂自己是老贼!
简直是活腻歪了!
当初吕布怎么没有干脆一戟捅死你!
“张绣!张绣何在!”董卓冲到门前大喝数声。
张绣一路小跑而来,说道:“末将在!”
“你,去牛大将军的府上,给咱家把他给办咯!”董卓瞪着眼睛说道。
之前他碍于牛辅重残,又跟自己这么多年任劳任怨,想着让他在府上颐养天年,安排人伺候周到。
现在,反正也是个废人,干脆宰了就是,也省的因为这档子事,日后再从他的嘴里传出来风言风语。
“牛大将军?”张绣一愣,难道是牛辅?
“给咱家把事儿干明白咯,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突然暴毙很合理吧?”董卓睨着眼道。
张绣嘴角抽了抽,道:“末将这就去办!”
师兄还是厉害啊!
这事儿完了竟然只有一个人受伤!
这牛老二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乖孙儿,送你姑姑回别院,中郎将府就不用去了。”董卓一甩袖袍,闭上了眼睛。
待二女快走出门时,董卓才轻声自语道:“已婚妇人和寡居妇人,是有差别的。”
董媛身子一震,嘴角终于浮现出笑容。
“唉!”
董卓颇感心神俱疲,又安排人吩咐道:“去,把吕布和李儒给咱家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