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瘫坐在厅堂地面上,一旁则是站的笔直的李儒。
见自家主公,同时也是岳父大人陷入如今的模样,李儒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奉劝。
毕竟这种家事太过于敏感。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让董卓更加难过与愤怒。
不过这件事毕竟牵扯甚广,不仅仅是董媛一个人的事,还涉及到董府的一大家子,以及董卓要做出什么样的决心。
最重要的是,吕布正处于这场旋涡与风暴的正中心。
至于牛辅,已经是被放弃掉的角色,不管也罢。
现在对于李儒来说,最大的考验就是一定不能让董卓对吕布治罪,不能在最关键的时期,因为任何一件事而导致君臣离心。
否则,西凉纵有雄军二三十万陈于司隶,又有华雄,李傕郭汜等二代勇猛无比的大将,以及素有智将帅才之称的徐荣,可面对号称四五十万的关东联军,胜负仍未可知。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人心向背。
这是一场无人支持西凉与董卓的战争,天下万民,恨不得董卓与他的西凉鹰犬即刻暴毙。
吕布作为新生代最为出色,甚至可以说是名震天下的将领,会在这场劣势的争斗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无论如何,都一定不能让吕布与相国心生嫌隙,否则大势危矣!”
“但愿相国不会犯糊涂才好,是否让夫人来劝慰一番?”
李儒悄悄看着董卓,想起了家中的夫人。
自己的内人,是相国的义女,除了没有一身董家血脉,其他倒还尚好,相国从未亏待过自己和夫人。
“李儒啊!你说咱家该如何惩处吕布?”
董卓坐在庭前门口,肥胖的躯体快要把门框压倒,他出神的眸子盯着台阶,问出的话更像是下意识问出。
“相国,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咱家对吕布还不够宽容大度吗?三番两次的容他肆意纵容,却从不施以惩罚,说出去,都当是咱家怕了他吕布!”
“这……”
“唉!罢了!罢了!咱家这心里头,现在很乱,想法很多,若不是咱家的两个亲子早亡,如今哪有此多忧愁!”
董卓露出缅怀之色,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报应,为何让自己的两个儿子皆早夭,甚至都等不到自己叱咤西凉的那一天。
“就在刚刚,咱家已经派张绣去了牛辅的府上,这会儿恐怕,牛辅已经断气了吧!”
李儒震惊不已,眸子不自觉的瞪大,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道:“原来主公早有决断!如此,微臣就放心了!”
“呵呵……李儒,私下无人,咱家还是想听你叫一声岳丈,你还自称小婿,好不好啊?”
董卓厚实的手掌将眼睛遮的严严实实,说话都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是,岳丈……小婿听命就是,还望岳丈大人一定要保重身体!切勿因一件事而自毁长城!只有岳丈大人安康,才能保基业无虞,董家无虞!”
李儒言辞恳切,半跪到董卓身前,犹如一副父慈子孝的景致。
“咱家心里都明白,都懂得,这些年,咱家能有如此成就,到今天地步,都脱不开你的计谋与方略,辛苦你了。”董卓揉了揉李儒的脑袋,如长辈般的爱护。
他的举动让这个天下闻名,同时令黎民百姓痛恨无比的毒士都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瞳孔上浮现出一层水雾。
士为知己者死。
李儒的心中此刻,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小婿还有一问,请岳丈大人如实相告,对于吕布与媛小姐的私情,究竟欲做何决定?算算时间,恐怕吕布在路上也该快到了。”
董卓沉默一阵,罕见的放缓了脾性与嗓门,轻声道:“如何处置?唉!依你之见呢?”
“既然岳丈大人决意处理掉牛辅,那么小婿斗胆谏言,不如让媛小姐与吕布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全他们!”李儒道。
“那咱家的乖孙儿呢?”
“提起这件事,小婿突然想起来,为何当初岳丈大人赐婚时,吕布与媛小姐先后表现出抵触与不满之意,媛小姐更是罕见的因为此事当众反驳岳丈,那时就该察觉出这其中问题!”
“这层窗户纸既然捅破,小婿建议,不如取消渭阳君与吕布的婚约,转而将媛小姐嫁过去,正好二人年龄相仿又情投意合,何乐而不为?”
“当时之所以要嫁渭阳君,其目的是为了试探拉拢吕布,将其彻底绑在西凉战车之上,现在有了更合适的媛小姐,那渭阳君小小年纪都能做吕布女儿了,正好可以让她不必再掺和进来。”
待李儒说完自己的意见,董卓突然问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让前者瞬间满头大汗,不敢再多说一句。
“李儒啊,咱家如果把媛儿那丫头嫁给了吕布,那吕布就是咱家真正的亲人,女婿等于半个儿子,与义子也并无区别,这偌大基业……将来……”
董卓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李儒已经听得很明白了。
这已经涉及到了一个势力内部最为敏感也最为致命的问题,他已经不能再回答下去。
因为他明白,就连董卓自己也没有想好,或者说根本就自欺欺人,不想去想。
自己若在这个时候没有眼色,继续顺着话茬接下去,必会遭受猜忌,惹得董卓怀疑自己是否和他人有所牵扯。
“启禀相国!吕布将军到了!”
亲卫前来禀告。
董卓意兴阑珊,挥挥手平静道:“让他进来吧。”
相府门外。
吕布正在等待通禀,踌躇不前。
刚好看到张绣骑着战马归来。
“师兄!!你啥时候才能有空哇!我和华雄将军都等不及去府上蹭你的酒喝了!”
“自从你远赴上党寻嫂夫人,到现在都过去了那么久,咱们也该再聚首,增进一下感情了不是?!”
张绣一头乌黑的曲折发丝,腰间挎着锋利的镔铁剑,笑呵呵的靠近吕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小声道:“师兄,牛辅嗝屁了!相国让杀的!嘘!”
吕布瞳孔睁大,瞬间精神了不少,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前几天被董卓亲自放出来的牛辅,居然又被其亲自下令处理掉!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好啊!等这把手头上的事忙完,请师弟和华雄将军去府上叙旧吃酒!月余不见,为兄对你们也很想念!哦对了,华雄这些日子怎样?”吕布打了个哈哈,与张绣交流起来。
“害!别提了!师兄,我可给你说,现在华雄老哥膨胀的简直快不行了!马上就自诩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当初受了你的点拨之后,就潜心钻研刀法,自创了个叫什么来着?疯魔刀法!”
“哈哈!这名字起的跟个二傻子似的!不过还真别说,是有点东西的,师弟现在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急需师兄你去治治他啊!”
张绣咧着个嘴,说是打趣取消,其实心里却难受的很。
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武艺再往上提提,怎么也不能堕了师傅——枪神童渊的名声,再加把劲将百鸟朝凤枪练至圆满。
自己不跟小师弟那般天纵奇才,在百鸟朝凤枪的基础上自创出了七探盘蛇枪。
就只能稳扎稳打的苦练下去。
“吕布将军,可以进来了。”下人回禀道。
吕布拍了拍张绣的肩膀,道:“等这事儿完了,为兄就替你找回场子。”
“好!”
张绣笑着点点头,见吕布义无反顾的进入森严的相府,他的神色展现出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