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寅时,死寂时分。
官道末尾处,吕布望着被数千军士死死控住的战马,笑道:“这些马,待会儿恐怕能发挥出意料之外的作用。”
“李先生,大善!”
李儒捏着八字胡须,淡然道:“这些战马若是寻常,肯定只要当成重要战略物资上缴的,毕竟数千战马日后就能养出来数千骑兵,但现在,只好‘废物’利用。”
“李先生准备如何用?”
“当然待会儿赶到敌军大营中。”
吕布倏然一笑,拍了拍手,道:“弟兄们,听好了,待会儿本将军一声令下,将这些战马的马尾全部点燃!”
“啊?”李儒愣了愣。
“先生当闻昔日齐国大将田单的火牛阵?昔年燕将乐毅攻齐,连下七十余城如入无人之境,险些将齐国覆灭!危急时刻,田单坚守即墨,与乐毅对峙,后诈降出城,趁着夜色赶出千余头耕牛,角挂刃、尾缚苇,将其点燃,猛冲燕军大破之!斩杀燕国大将骑劫,遂克复七十余城,一战成名!”
“可惜火牛阵虽猛,却难以控制,一来牛性难制,二来成本极高,除非到了无计可施之际,否则会伤人伤己。”
“今日,这数千匹俘来的战马,正得其用!本将军就给诸侯联军一个惊喜,他们不是围了个铁桶阵?本将便用火马阵破之!”
吕布意有所动,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豪横。
毕竟寻常,谁敢牺牲数千匹战马搞这一出,付出的代价太高昂了!
李儒听懂了,他大为震撼。
无论如何,任他再智计多端,也没想到这些战马还能这么用!
他哑然失笑,为诸侯联军开始默哀起来,这火马阵一旦冲入联军大营,造成的混乱简直是超出想象。
“奉先将军……真乃神人也,恐怕唯有田单乐毅这等人物能与之媲美。”李儒不声不响的拍了个美屁。
赞美之词无需吝啬,反正没有成本。
不过这些,确实是李儒此刻的心里话。
他是真没想到吕布会给联军来这么一出。
“就是可惜,此刻寒冬,周遭无苇无油,马匹的杀伤力又不如带角的耕牛,否则这次敌军是彻底完了。”李儒暗道可惜。
火马阵虽说可以模仿火牛阵,但威力还是弱了些。
“张辽他们是否与我们会合……?”李儒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之前安排张辽去小路诱敌,现在分开那么久了,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吕布却摆手道:“他们不会来了,此前我告知文远,待驶离小路,直接南下至阳城山,先头设防,看是否有异样。”
“这次纵然能够解救汜水关守军,但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若本将军所料不差,汜水桥应该已经被毁了,归途已断,只能另辟蹊径。”
李儒表示认可,公孙瓒等辈绝非庸碌之人,不可能想不到断桥拒归之举。
若真是原路返回,恐怕到了汜水旁,会正好被联军夹个正着。
“将军,寅时已到!”有人在身旁提醒。
吕布神色肃穆,翻身上马,方天画戟紧握手中,“发火箭!”
“燃马尾!”
“待火马冲入敌中军大营!趁此掩杀,随本将凿阵!全军突击南营!接应汜水关的兄弟!”
……
正西,诸侯联军,中军大帐。
“哎!不喝了不喝了!我已是醉了七七八八啦!”孔融大着舌头,脸颊酡红,望着也都喝的差不多的刘岱与袁遗,道:“公山兄!伯业兄!融这就先回去休息啦!咱们明晚再接着喝!嗝!”
刘岱晕眩的趴在案上,听到告别之语,扶着脑袋起身道:“文举,为兄送送你!”
“伯业!差不多也该回啦!”
袁遗揉着昏沉沉的太阳穴,也跟着站起身来,似是刚小憩了一阵,道:“你说奇不奇怪,刚才我梦到有人来进攻咱们了,哈哈。”
“睡了睡了,回帐!”
就在三人喝的酒足饭饱,互相告别之际。
始终站如松,护佑孔融的太史慈忽而脸色狂变。
“轰隆隆!”
“咦?揍么里!打雷啦?”孔融捏了捏耳朵。
“轰隆隆!”
太史慈心脏怦然跳动,一步跃出帐外朝远处看去。
紧接着,他脸上出现一副惊骇欲绝之色!
数千匹战马尾部燃烧着熊熊烈焰,奔腾在大地之上,朝己方大营冲来。
那烈火映照着天际,夜幕被彻底撕裂!
马蹄翻飞,火焰跳跃,如同一道红色的巨浪在战场上游荡。
战马的嘶鸣声在空气中回荡,震动了每一寸土地,震动了每一个在场的人的心灵!
“这……这是什么?”太史慈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未见过这等场景!
恐怕此生都再也无法忘怀了!
“孔公!快走!火马冲营!火马……!”
太史慈急切的话音未落,整座中军大营,酣睡中的士卒无一不被惊醒,目瞪口呆的驻足原地,呆滞的望着呼啸而来的已然快要疯掉的火马群!
随后不知谁的一声大吼,营中彻底乱作一团!
“杀!”
“西凉的兄弟们,随本将杀奔出去!”
汜水关三门同时洞开!
原本被死围、士气消磨殆尽的西凉军在求生的渴望之下,迸发出了强烈的战意!
在提心吊胆中苦苦挣扎了近十余日的西凉军,哭天嚎地的如潮水般从关中涌现,直奔连营冲杀而来!
刘岱此时已然酒醒,被吓得脸色苍白,红意消退,急忙挥舞着将剑冲了出去,大吼道:“本公乃兖州刺史刘岱!西凉军突围袭营!速速组织反击!”
“袁遗!快召集你部将士,稳住人心!”
“营中将士!配合两翼骑军先戳杀这些该死的火马!快!”
袁遗怔怔望着三方皆陷入混乱的大营,嘴巴抖个不停,喃喃道:“完了……喝酒误事……完了!”
“完个屁!赶紧去组织本部兵马反扑!”刘岱此时也顾不得袁遗的身份,揪着他的衣襟就拖了出去!
他作为死围汜水关的负责人,若是出了事,根本就没法交代!
也无颜在面对其余各路诸侯了!
“这些火马究竟是哪来的!我中军大营全乱套了!”刘岱咬着牙看着依旧混乱的营地,心中一阵后怕,这绝对是有预谋的!
否则汜水关内的西凉军怎么突围的如此巧!
旋即,他的目光穿过分散奔踏的无数火马,隐约看到了一队正在朝南营冲袭的大规模骑兵军团。
为首之人头顶鹖尾羽,手持方天画戟,在他身侧还有扛纛之人,吕字大纛!
“吕……吕布!怎么可能?他为什么会在我们这里!”
不同于刘岱的愤怒,依旧靠着营帐的孔融已经吓得惨白,他还未见过这等浩大恐怖的阵仗,加上醉酒,腿都软了。
“子义……子义啊……呜呜……吾命休矣!”
“美酒误我,此后定要戒酒!”
太史慈急的不行,这孔融无论怎么扶都扶不走,最后不得已一手刀砍在其脖颈上,歉然道:“孔公,对不住了!待将你送至安全地带,吾再回来退敌!”
他这次之所以随军,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孔融,报答救母之恩。
其他反而是次要的。
只有孔融没有性命之忧,他才能放手去干别的。
太史慈刚刚已听得刘岱自语,凌厉的眸光望向起火的南营,吕布……
这个风头正盛的男人,一度被称为天下武人高山仰止的山岳,任谁都难以望其项背。
待会儿,就由我太史子义去会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