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绩立定,反手稳稳抓住对方掷来的物件。
东西入手,他微微愣了一下,手指用力抚摸着铁盒子上的纹路,青筋慢慢突起。
身边属下只觉一阵寒意袭来,不自觉望向自己的头儿。
沈绩咬着牙,嘴皮子抖了抖,最终还是将心中的怒火压下。
封毅满脸笑意:“我家世子爷说了,你自己吃饭的家伙丢了没事,但是西王府的脸,可不是随便让人丢的,还有…陛下的脸!”
沈绩回过身,面上居然挂了和气的笑,好像忽然间已经将刚才的剑拔弩张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一定好好记着!”
说话间他甚至点了点头,表示真的听进去了,然后才转身离去。
旁观人看着他手中用力抓住的兵匣,忍不住疑惑: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落到原西人的手里了?
这些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沈绩的脸,缉凶司的威风,都被扫在了地上,以后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很难再以查武靖王一案为名头,做太过出格的事情。
这是西王府的意志,陈开的警告。
“呵,真是有意思,面对所谓的‘凶手’,本该目标一致的缉凶司和苦主,却闹腾起来,有意思!”围观人群,有白衣青年意味莫名地地笑道。
其质飘若游云,端地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只是同样的事情,落在不同人眼里,注定有不同的样子。
吴立看到的是:陈开没来,缉凶司指挥使当着一众原西军的面,揍了领兵校尉一拳,然后毫发无伤地走了,小小校尉有怒不敢发,还得归还对方的兵刃。
如此一来,他心底仅存的一点忐忑也烟消云散。
他被几个护卫拥簇着,站在府门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走过来的封毅:“呵呵,一个小小校尉也敢来这里撒野,我看你们今天谁敢进我吴家大门!”
封毅瞅了瞅吴立,回头以疑惑地眼神询问一起来的钱定方:“殿下不是说,吴家已经服了吗?”
钱定方摇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这是哪一出,按他最初的想法,这件事由他带几个账房过来清点交接一下就好,但是少主偏偏安排了封毅带兵来。
现在看来,带兵来是对的,至少斩断了围观这些人和缉凶司掺和或者干扰的可能,能让事情进展顺利,但接下来,真的要在昨天已经“友好交流”之后,在动用武力强硬进入吴家吗?
盏茶时间已到,吴用极竟迟迟不肯配合,钱定方有些难以决断。
“要不派人赶回去问问殿下?”他犹豫着征询封毅的。
封毅还未回答,但另一边吴立已经忍不了这两人目中无他的态度,气血上涌,快速上前两步:
“不是胆子挺大么,怎么不说话了?”
封毅又看了看吴立,招手呼来离他最近的亲兵。
“陈开呢?你去叫他来,看他敢不敢…”吴立意气飞扬,还要指点江山,善解人意的亲兵很快给封毅递上了
一副手弩!
“小心!”
有随行的护卫惊呼着飞扑而来,想要挡在吴立前面。
但是吴立靠封毅太近了,这个距离,要接下强劲的手弩,不知道宗师行不行,但面前这几个看家护院的武夫,显然不行。
噗噗两声连响,吴立跪在地上。
两根弩箭贴着腿骨,从他大腿内侧,射了个对穿,这地方未必致命,但神经很多,损坏之后,大概率是再也站不起来了,最主要的是:
疼。
吴立面容扭曲,汗如雨下,也不知是因为脑袋的混乱,还是思维瞬间的空白,他居然没有叫喊出来。
场面一片安静。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想起来,西王麾下七虎将有一姓封名彪的,人曰“疯虎”。
封毅和他同姓。
不光是外人,钱定方这个自己人也被惊的不轻,不过封毅到底还是留了吴立一命,接下来就看那位不好好配合的吴老太爷,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了。
扑上来的护卫也只是扶着吴立的上半身,让其不至于东倒西歪,扯动了伤口,别说报仇,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封毅,或许自己看一眼,就会迎来一箭。
忽然,在场的人只感觉眼睛一花,有人站在了封毅和吴立之间。
两个老人
锦袍
名剑
“御风揽月剑!”
有人脱口而出,杀武阵和亲信兵上前想要护住封毅,但被他抬手阻止。
封毅淡淡地将手弩扔还给手下,和御风揽月对视,丝毫不怯,尽管只有一品武艺,但这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境界。
片刻之后,御风揽月转身,一左一右去搀扶吴立,同时冷冷地扫了一眼跟着吴立一起来的几个武夫:“护主不力,自去领罚!”
“我没事…我…还挺…的住…二位…师父不必…管我…先”
双腿被射穿,吴立竟然挺到现在,一个哀嚎或者痛哭的音符都没有发出,此刻他恨恨地盯着封毅,咬着牙发号施令:
“拿下此獠!”
御风揽月近乎是提着吴立站了起来,却是站到了侧面,让开大门。
“老太爷,请你们进去。”
一语落地,满场哗然。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吴立听到这话,忽然癫狂起来,眼看他就要继续大喊大叫,御风轻叹一口气,伸出两指,点在其颈间,让他很快瘫软下去。
“请吧!”御风再度开口。
“进!例行搜查,不得放肆!”
封毅低声向亲信兵下了命令,带着一众兵卒迅速鱼贯而入。
“病虎遇上了疯虎,呵呵,越来越有意思了。”围观的白衣公子笑着说道。
“什么虎,我看只不过是疯狗遇上了绵羊,真是丢人现眼!”有锦袍威严的中年人一脸不屑。
“岳二爷这话听着很酸呐,莫不是在懊恼于自己的胆怯,嘿嘿,早知道吴家门这么好进,该是你们进去才对,可惜,老鼠那点胆子,怎么能成事呢?”
“你!你…”
岳老二刚骂别人是疯狗和绵羊,就被白衣公子当众揭穿心里,还羞辱他为老鼠,当下恼羞成怒,然而你了半天,却是连一句狠话也没说出来。
对方的身份地位,他交恶不起。
“怎么,我说错了吗?岳家盯着吴家的玉技艺和产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个月,更是不惜下了血本到处游说串联,在不在场的,谁不知道,可惜呀,到头来的最后一口肉,要被别人吃了,眼看着要被别人吃了。”
“哼!你们不也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思!”
岳老二得罪不起,又说不过,只能撂下一句唬人的话,灰溜溜地开溜。
眼尖的人很快有样学样,因为另一边,御风揽月已经将吴立交由下人扶回,朝这边走了过来。
反应慢的和强要面子的,虽然没有跑,但也不得不紧张起来,暗自提防。
御风揽月目光扫过,无视了绝大多数人,只向白衣公子抱了抱拳:“老太爷说,无论如何,好意心领,但诸位也看到了,吴家今日,不便再迎客,请散了吧!”
白衣公子大方拱手,其他人也都做样,场面还是要装模作样的维持一下,吴家或许过了今日就垮了,但眼前的两位宗师高手还由不得他们放肆。
走出几步,远离了人群,白衣公子向身边的仆从问到:“那位世子人呢?”
“刚接到消息,去照月楼了”
“照月楼?”白衣公子有些意外。
“是,好像去看花魁赛。”
“花魁赛,不错,那我们也去看看!”
“陈开现在何处?”回到缉凶司,沈绩屏退属下,只留下一个心腹,问了同样的问题。
“照月楼!咱们现在是不是去找他,挑明了说,请他让路?”
“你以为今天的事情只是巧合吗?”
听到沈绩的反问,属下满脸震惊,不敢答话,如果今天的事不是巧合,那就说明,原西人在顶着皇上做对!
“这件事上,他们就是在跟皇上做对!”
“那他们,岂不是要…造反!”
上司已经毫不忌讳地把话挑明了,作为已经不好再装聋作哑。
“哼,武靖王当年在时都没敢做的事,他们现在焉有那个胆子?何况他们要真有谋逆之心,反倒未必敢这么做了!”
“那他们真就只是为了耀武扬威,收拾吴家?”
“从早上的情况来看,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去将孙大勇处理干净,其他的,我自有计议。”
“是!”
心腹离去,沈绩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的兵匣,随后他一拍桌子,兵匣立起,展开。
他只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名贵的,奇诡的,精巧的…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原封未动。
唯独少了一把短匕。
最普通的短匕。
兵匣入手的一瞬,他就知道肯定少了东西,但他没想到少的是那柄匕首,他从未用过的匕首。
为什么是它呢?
又是谁呢?
拿走他的人是不是懂了它的意思?
他有着巨大疑惑,只是,他没有时间去解开这些疑惑,因为属下带来了新的问题。
他离京时就预先让属下尝试接触,铺垫,准备拉拢利用的鬼王
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