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晋州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还藏着一座西式教堂。
下午实在没地方可去了,唐静才想起来这个教堂,也算勉强一处“名胜古迹”。
教堂并不雄伟,不到两层楼高,坐落在城中村里头,如果没有人带路,一般人很难找到这里。
虽然规模不大,但这座教堂一样具备西式建筑的特色,与周围砖瓦、混凝土结构的民房相比,显得有点格格不入:西方样式的罗马柱、圆形拱门,门正中央悬挂一块时钟,顶上立着一个十字架…
教堂门口,几个穿着羊皮袄子的老人正袖着手,边晒太阳边抽旱烟。
见有两个年轻人走过来,其中一个老人站了起来,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对孙建国一阵叽里呱啦。
孙建国一愣,问唐静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人听见他的口音,眼前一亮,兴奋道:“我也会说普通话!我想你一定是外地人。我刚才说的是晋州方言,听不懂很正常,我也是学习了十几年才学会的。我是神父马里奥,来自遥远的意大利,到伟大的华夏传播上帝的福音。”
神父?
外国人?
从他口音上可是一点都听不出来。
孙建国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皮肤晒得黝黑,脸上布满了沟壑,上身穿一件破旧的羊皮袄,腰上别一杆旱烟枪,下身是黑色老棉裤,脚上一双土棉鞋,要不是脸上的大鼻子、蓝眼睛,跟晋州这片的农民没什么区别。
原来是个老外。
唐静小声道:“马里奥神父来晋州四十多年快五十年了,是我们晋州县的名人,还上过报纸呢。”
马里奥从头到脚端详了孙建国一阵,微笑着说:“年轻人,你应该信主。”
孙建国想了想,问:“不好意思,神父先生,我是无神论者。”
马里奥又画了一个十字:“上帝啊,原谅这些迷途的羔羊吧…主会倾听你的烦恼,让你的灵魂获得安宁…你总有什么烦恼吧?”
难道上帝是心理医生吗…
孙建国认真想了想,伸手把唐静拉到脸前,对马里奥说:“要这么说,我也有自己的上帝。每次见到这位美丽的女士,我的烦恼总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烦躁的内心也能获得平静,所以…她就是我的上帝。”
唐静羞红了脸:“你瞎说什么些呀…”
“上帝怎么会是个女人!?”马里奥神父突然尖叫起来,又画了个十字:“我万能的主啊,请你原谅这个年轻人吧,他只是来自一个没有信仰的国度,相信他并非有意亵渎神灵…”
“马里奥神父先生,上帝为什么不能是女人?!上帝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是自己,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孙建国说:“另外,我们华夏人有自己的信仰。我们信仰自己的祖先,我们祖先创造了灿烂的华夏文明,过去两千年间,我们华夏有一千八百年都领先于全世界,只是到了近代被一小撮不肖子孙给耽误了,我相信祖先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国家越来越富强,人民生活越来越幸福,终有一天会实现华夏民族的伟大复兴……”
“上帝可以是任何人…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上帝…”马里奥仔细咀嚼着孙建国刚才的话,一瞬间,周围的人、物、阳光、空气仿佛在全都消失了,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悬浮在无边的黑暗里。
突然,他那双混浊的蓝眼睛里精光爆射,状若疯魔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手舞足蹈得像个孩子,握住孙建国的手兴奋道:“上帝保佑你!年轻人,当然,还有你的爱人!”
他快步教堂里面走去:“我要写信!我要给意大利写信!!”
刚才跟他一起抽烟、晒太阳的老头见状都摇了摇头,相互看看,笑了:“老马这家伙又发疯了。”
……
“你拽我干吗,我还没说完呢…”
“赶快走啦~”
唐静见孙建国越说越来劲,越说越不着边际,便使出洪荒之力将他拖走。
孙建国意犹未尽:“马里奥那老头挺有意思,下次来再找他聊聊。”
就你话多!
唐静白了他一眼:“早知道你对马里奥神父说那些话,我可不敢带你来。”
“对了,你刚才说马里奥来华夏四十多年了,那岂不是解放前就来了?”
唐静点点头:“嗯,报纸上说,解放后他放弃了回国的机会,一直留在这个教堂传教。”
真是个狠人!这几十年华夏国内可并不一直风平浪静,他一个外国人在这里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那他发展多少信众了?”
“嗯~是五个还是六个来着…”
“多少?”孙建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六个…
看来马里奥同志这几十年的苦白受了。
“等等!”唐静突然停下脚步,抓起孙建国胳膊:“跟我来!”
孙建国被她牵着进了旁边小巷子,躲在一颗大槐树后面。
“怎么了?”
唐静神色有点慌张,压低声音说:“哎呀别说话,我妈来了,快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