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就能逼我们凌云宗就范吗?”
“哼!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沐禹负剑傲立,风将他的道袍吹的猎猎作响。
他的眼前,站着有十三人,其中十二个用面罩蒙脸,身穿白衣。
只有一人,他脸上带着笑意,背上负着长枪,居高临下,看这沐禹仿佛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他不屑于说话,神态傲慢的眺望着沐禹,站他一旁的那人,于是替他开口道:
“这次来,本来就没想要放你们离开,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们就成全你。”
这人话音刚落,就被他一旁的傲慢男子给否定了,他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于是,另一个人接过话茬说道:
“也不妨告诉你,其实西北联盟能推进的这么顺利,都是我们西南联盟的计谋,明日太阳升起时,这世界就再没有西北联盟这个东西了。”
“可惜了,本来你还是有机会的,只是你没有把握住。”
“那就死吧。”
傲慢男子这才点了点头,看来是满意了。
他们动手的方式也十分阴险毒辣。
只见他们各自祭出武器,以灵气御动,远远的对底下的沐禹发动攻击。
沐禹提剑来挡,只片刻之间,这原本漆黑的天地就被火花照的通亮。
期间,傲慢男子并没有出手,他饶有兴趣的看着。
十三人,就代表着十三个宗门,西南联盟里宗门的数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十三个,毫无疑问就是实力最强的一批。
凌云宗没上榜的原因也简单,因为纸面实力太差了,现在单就一个沐禹和赤炎撑着,排名最多也只能在众多宗门里排到中下游的位置。
之前凌霄和青木在时,排名还要高些。
“焚天!”
沐禹大喝一声,天上突然就降下了异火,宛若火雨。
手上的剑也瞬间化作虚影,随着沐禹有节奏的抖动,虚影就像波浪一样展开,层层叠叠,足足数百柄,环绕在沐禹身前。
“刺!”
此言刚出,那数百柄光剑顿时爆射出去。
沐禹波澜不惊的神色,倒是引起了傲慢男子的兴趣。
他将手一扬,示意众人停手。
他要正儿八经的对上沐禹,亦或者说,练练手。
火雨落在他的身上,完全就燃不起来,甚至可以说,像是石子落海,毫无波澜。
他轻轻用手一挥。
那数百道光剑当即没了踪影。
沐禹冷眼看着这一切,花白的胡子抖动着,大抵是气的。
擒贼先擒王,他直接提剑冲了上去。
傲慢男子仿佛没看到,还在挠头,面对沐禹的进攻视若无睹。
“找死!”
利剑一出,可与皓月争辉。
光芒激荡,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可傲慢男子身后的十二人,丝毫没有任何担心,相反,更是像是在看热闹。
一剑一人极速接近之际,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傲慢男子“咦”了一声,终于放下了手,手里还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他嘿嘿一笑,将手放到嘴边,吹了一口气。
一条细发在半空飘荡,晃晃悠悠的,不过一息的功夫就飘到了沐禹身前。
剑尖触毛发,本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毕竟沐禹这把宝剑,别说是毛发,就算是寻常的蛮骨,用点气力也能砍断。
身后那十二人本以为傲慢男子要出什么绝招,没想到只是抓出来一根头发。
他们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就算这一剑不死,那也得见红。
但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利剑触到毛发的瞬间,剑身上当即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巨大的反推力让沐禹的身形在半空中一滞。
最后随着一声脆响。
剑身碎了一地,残渣噼里啪啦的掉在地底下。
但此时的沐禹距离傲慢男子已经不足半步,剑柄直直的插在傲慢男子的心口,他说话慢吞吞的
“就这?”
身后的十二人也发出哄笑:
“你见过哪家的剑柄能刺死人的,哈哈哈哈哈……”
傲慢男子也发出了笑声。
沐禹阴沉着脸,冷冷的说道:
“我看未必!”
“噗呲”
剑入血肉的声音,传入到在场十四人的耳朵里。
沐禹肆意的笑着,嘴里的鲜血也借此机会找到了宣泄口,一团接着一团溢出。
他早就身受重伤了,只不过一直硬撑着。
刺进傲慢男子体内的一剑,也是颇有说法的。
这是沐禹用精血化成的,比以气化形还要高上不知多少个境界。
但这是折寿的做法,一般没人会做,也没人懂做。
精血里蕴含的都是至阳至纯的灵气,不含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况且这体内的精血,跟了武修者一辈子,早就是最熟悉的存在。
比那些什么神兵宝物,厉害了不知道多少倍,运用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现在你再看看,这剑柄没剑身,到底还能不能伤人,哈哈哈哈哈……”
沐禹痛快的笑着,啪啪的打了在场另外十三人的脸。
他的面容逐渐开朗,对面十三人的脸色就越来越黑,尤其是傲慢男子,现在简直比凌云宗那锅底还黑。
他面容狰狞,一脚踹在了沐禹的胸口上。
后者当即如流星一般坠落在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沐禹咳着,大口的喘着气,胸口的骨头断了,让他面容扭曲到一定地步。
“老不死的,继续给小爷笑。”
傲慢男子侧身,手指轻轻一点,一道火光爆射而出,直接将沐禹的灵台洞穿。
“走吧,这老不死的活不了了,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天快亮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傲慢男子似乎有些累了,转身扭头便走。
十二人逐个转身离开,走最后那个,似乎是觉得不解气,随手扔了一根冰锥,再次对奄奄一息的沐禹造成了重创。
……
沐禹的一生,简单而短暂。
他不是孤儿,但还不如孤儿。
沐禹的父亲,是城里出了名的赌鬼,有些钱财就拿去当赌资,所以沐禹自打出生起,就没过过好日子。
沐禹的母亲,不是城里人,因为城里的人家都知道沐禹他父亲的德性,所以,沐禹就跑到城外,寻了一处穷乡僻壤,娶回了沐禹的母亲。
她持家温柔,虽然学识浅薄,但一直都想要沐禹成才,使出浑身解数都教着沐禹认字。
那是沐禹这一生中难有的开心时光。
她总是操持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物,让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
家里穷,但也活的舒坦。
但直到某天,沐禹他父亲,从外面带了一堆凶神恶煞的人回家,他们上来就对沐禹的母亲动手动脚的,直到后面,直接将沐禹扔出屋外,狠狠的将房门关上。
之后,屋内就只传来不同男人的辱骂声,尤其是沐禹的父亲,当属他骂的最凶。
这些声音里,唯独没有沐禹母亲的声音,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了一点儿声响。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门才又被打开,率先出来的是沐禹父亲,他弓着腰伸出手,讨好似的看着身后数人,这个表情沐禹记了一辈子。
恶心。
他们要么就是没穿衣服,打着赤膊,要么就是穿了,但是衣衫不整,都带着有面露意犹未尽的神色。
待他们走后,沐禹父亲从怀里掏出数颗灵石,他视若珍宝的数着,目光贪婪,垂涎欲滴。
随即又进屋,对着沐禹母亲吩咐了两句,就又风风火火的出门。
不用猜,他又要去赌了。
等他走远了,拐角都看不见他的踪影,沐禹这才敢慢慢走进屋。
“娘……”
沐禹怯生生的看着,他的母亲,不知何时梳洗干净,穿上了一身崭新的大红衣裳。
她珍藏的很好,沐禹这些年都没有看见过。
这是沐禹他父亲迎娶她时,花“重金”买的,为了这件衣服,他足足有十来天没赌钱。
她开心了好久。
但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样。
“过来,娘亲有话要跟你说。”
她向着沐禹招了招手,也是这个抬手的瞬间,无意间露出了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的嘴角也是伤,脸上额头上,不是淤青就是伤口。
但她的笑容依旧,宛如盛放在坟堆里的雏菊,明亮且独自静好。
“我们家禹儿,一定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很有本事的人儿。”
“答应娘亲,好不好……”
她轻轻的掐了掐沐禹的脸蛋。
沐禹知道,她嘴里的有本事是指什么。
腾云驾雾的仙人,张口吐绣剑,抬手摘星辰……类似这样的故事,沐禹在她嘴里听了很多很多,同时也让沐禹十分向往。
后来沐禹终于知道了,她嘴里说的,是武修者。
沐禹被赶出了家门,他不停的敲着,拍着,年久失修的房门,被这剧烈的动作弄的摇摇欲坠。
但最终,稚幼的他终究没能冲破这道封锁……
聪慧如他,他进门那一刻,就见到了高悬在房梁上的绳索。
……
他走了,不知路在哪,只知道自己出了城,饿了,饿的两眼冒金星,最后倒在了一座破庙门前。
等他再次醒来,就见到一个面容和蔼的男子在对着他笑。
这是凌霄,刚经历完离别之痛的凌霄。
他说要教自己修炼,要让自己也变的像那些能上天入地的武修者一样厉害。
再后来,又来了两人,一个与沐禹年龄相近,另一个,就显得小很多。
这两人分别是青木和赤炎。
凌霄很高兴,高兴的原因也简单,喜得三爱徒。
沐禹是三个孩子里面最年长的,同时也是修炼最刻苦的,师父器重他,就给他安排了更为繁重的任务,但即便如此,沐禹也能够很好的完成,这让凌霄很是欣慰。
沐禹再怎么坚强,也只是一个孩童,每每当他坚持不住的时候,脑海里总会出现这么一个声音:
“我们家禹儿,一定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很有本事的人儿……”
沐禹把这句话记得很深,几乎是埋在了心底。
时光飞逝,娃儿总是在不知不觉的年月流失中长大。
画面一转,凌云宗已经逐渐形成了规模。
三人也从凌霄那里各自学得本事,其中沐禹学的最杂,师父却不怪他学的不精,反而笑呵呵的说道:
跟我一样。
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沐禹与另外两人分开了,他独自来到一片原野,眼前烟雾缭绕,隐约能见火光,还有微微的婴儿哭喊声藏匿其中。
他壮着胆子探查,发现有一个婴儿,这会儿正躺在大坑里啼哭。
这就是沐晴儿那丫头。
他一时心软,就将这丫头带了回去。
沐晴儿被他照顾的很好,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法给这丫头喝上人奶,沐禹就起早贪黑,天天去找那些妖兽“借”奶水。
喝过百兽奶的沐晴儿,成长的很茁壮。
与凌霄的冲突,无非是两人意见不合,凌霄想要进一步扩大宗门规模,让沐禹来担任这个宗主,但沐禹觉得自己的能力还不够,回绝了。
也是这个原因,沐禹才出走凤凰山,在那里定居了下来,慢慢将沐晴儿抚养成人。
再后来的故事,那就是遇见了他的爱徒,萧费。
见过人生百态的沐禹,其实早就知道萧费是个重生者。
寻常孩童,哪有这么冷静老成的。
但他没有戳破,因为在他看来,萧费还小,不论重生不重生都好,心态还是稚嫩了些。
但也正因为如此,萧费才会怀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劲头。
这是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的少年意气。
这样的气质最招人喜欢,沐晴儿也不例外。
沐禹其实巴不得将两人撮合在一起,但再怎么喜爱萧费,那时的他,本领实在说不过去,才订立三年之约。
现如今,三年过去,萧费早就达到自己的要求,晴儿也许配给了他。
沐禹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一松一泄,人的寿元也就要走到尽头了。
我,沐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成就,年幼时憋屈,现在死到临头了,都还是这么憋屈……
但,上天入地,腾云驾雾,我沐禹也该做到了……
火是他自己烧的,他想要将自己烧成灰烬,乘着风,一路窜到天上,与那身穿红袍的女子说:
“娘亲,我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