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上了窗台,我更清楚地看到了周围环境。果然从这个角度看两个窗户真的是说多近有多近。我突然有了些冒险的兴奋感,半个身子横出窗子,伸手拉住对面窗户的窗框。然而要整个人晃荡过去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我试了几次,好不容易才把整个身子横进了北座窗户的窗内。
这时候我已经管不了脚下是什么了,一松手就赶快往屋里跳。
啪,我感觉握着窗框的手掌被摩擦得生疼,然后整个人就重重地落在了地上。落地时灰尘飞扬,我咳嗽了好几声,才看清自己站在什么地方。
原来我跳进了一间积满灰尘的房间,还是那种二三十年前装修风格的房间。墙壁是大白墙,门框窗框和地脚线都是木头包边的,窗户上还贴着过气了的明星的海报。
整个房里除了一个已经脱皮了的五门大衣柜,和一张铺着泛黑hellokitty床单的上下铺双层床外,再无任何家具电器,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空房间。
唯一特别之处,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似乎很喜欢镜子。窗户的对面墙壁上贴着一面试衣镜,靠近窗户的墙面上也贴着一面试衣镜。不知是不是风吹日晒的原因,两面镜子已经破碎了大半,沾着褐红色污迹的碎玻璃掉了一地,而我则正好踩在许多碎玻璃上。
我这人还是惜命的,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和满手的铁锈,不禁心想幸好刚才是双脚着地,要是摔倒在那碎玻璃上,那还真是难以想象。
此刻厚眼镜却不在这卧室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赶紧跑去开门,可是跑到门口,发现这门卡得很紧。我狠狠地踢了两下,终于把门踢开了。
门外是一个客厅模样的房间,这客厅同样积满了灰尘,除了一个土黄色的贴墙电视柜和它上面放着的破旧保温瓶和搪瓷杯以外,整个客厅都是空空如也。
厚眼镜在那里静静地站着。看见我过来了,他只是扬了扬眉,道,“你的身手果然不错,过来得挺快的。”
“哎呀别说了,差点摔在玻璃上了。”我叹了口气催促道,“我们赶快去你爷爷的老房子那里吧,快去快回,一定要在护士发现我逃跑之前回去。”
“不需要再去别的地方了。”没想到厚眼镜却笑了笑道,“因为我们现在就在老房子里面了。”
“什么?”我又一次大惊。“难道,难道这栋楼就是……”
“没错,这栋楼就是爷爷的老房子,所以我才会对它的结构如此熟悉。否则的话,我怎么敢让你随便跳窗?”厚眼镜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事先不知道这间屋子是空着的就让你跳进来,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说的没错,我早该想到的!”我不禁长叹道,“而且怪不得你觉得爷爷临终前说的‘镜子’不是普通的镜子那么简单,原来老房子就是镜子楼,也就是说这整栋楼,都可能是藏宝的地方!”
听了我的话,厚眼镜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指着刚才我们进来的卧室,给我解释起来。
“刚才我们进来的那个房间,和你的病房是贴着的。”厚眼镜说道,“而我就在这间房里长大。不过很多年前我父亲在城里买了房子,我也就跟着出去住了。这个单元房因此空置,后来也想过找人来租,但是因为朝向不好,所以一直没租出去。我以前就知道卧室的窗户和南座某个病房洗手间的窗户很接近,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厚眼镜说到这里,示意我去打开电视柜的一个柜子,我照办了,然后在柜子角落里发现楼房的备用钥匙。
不知道为何,此时的我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一时也说不上来。
见我找到了东西,厚眼镜很高兴,他挥了挥手说我们先出去,一边走一边说。
离开了单元房,我们就来到了门外走廊里。走廊外是一片典型旧社区的光景,歪歪扭扭的胡同,三三两两跑过的孩子。这时候我才发现,今天的天气竟然如此阴沉。穹顶乌云越积越厚,偶尔从不知道哪里走出来一个大妈,呼唤她孩子赶快回家。
每次走在这样的老房子里面,我总是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除了空气中陈旧的味道外,在每层的通风口外,可以看到树影摇曳斑驳,风不断吹打着树叶和枝条,潮湿的空气灌进楼梯里。不知为何我竟有一点伤感。
以前一定有很多小孩在这里长大,玩耍。然后他们改变了,这栋房子却永远不变。我心里想到。
“这栋镜子楼,当年是爷爷找了个工程队盖起来的。”厚眼镜一边走一边慢慢说道,“在那个年代,这是很阔气的事情。
爷爷很喜欢这栋楼,哪怕我们都搬出去了,他还是坚持在这楼里养老。他一直住在四楼,也就是顶层。其他的房子,能出租的,都租了出去,租房的都不是什么有钱人,所以现在这楼的光景也大不如前啦。”
“嗯。能理解。”我回答道,心中却又感到有些奇怪。
这楼看上去就和普通的老房没什么两样,而他们一家人对这栋房子应该熟得不能再熟,可为何始终发现不了爷爷藏秘密的地方?
我就这么想着,发现前面厚眼镜停了下来。抬头环顾四周,原来已经来到了顶楼。
这栋楼每层有三个单元。但顶楼只有两个。厚眼镜说,他爷爷生前一直住在靠里边的一个单元,而最靠近楼梯的单元外,我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婆婆正颤颤巍巍地扶着栏杆在走着。
一路在楼里走来,我只希望自己身上的病服不要太引人注目。幸好老房子已经很陈旧,里面住的人不多,所以没怎么和别人照面。但现在迎面碰上一个老婆婆,我顿感不安。
此时天气已经很阴了。在幽暗的光线下,我感觉那老婆婆好像有一只眼睛已经泛白,没有凝聚点的眼珠子在慢慢地转着。
在这种阴沉的天气下,我竟感觉这老婆婆身上鬼气森森,让人害怕。厚眼镜一个箭步就越过老婆婆走了过去,我也赶紧跟着。然而,当我从老婆婆身边走过的时候,老婆婆却一下伸出手,把我拦住。
“去……去哪啊……”鸡爪一样的手拽着我的胳膊,虽然并不有力,但她身上的气息却阴森森地让我感到一阵寒意。
“婆婆,婆婆,我不是坏人。”我赶紧回答,同时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厚眼镜,希望他来解围。可是厚眼镜就站在远处,无动于衷。我无奈,只好向老婆婆解释道,“我是这栋楼业主的朋友,他爷爷,以前就住在这里。我今天过来帮他拿点东西,没别的意思。”
说完,我把手上的钥匙在婆婆眼前甩了甩。她有些迟钝地看了几眼,才反应过来。
“哦哦,原来是这样……”她缓缓地放开我的手,“你要去老爷子的房子里?”
“是,是的。”她虽然放开了我的手,但我的心还在砰砰跳。“怎,怎么啦?”
“老爷子,老爷子的遗像还在那屋子里呢,你等会进去的时候,先给老爷子鞠个躬,这是礼貌。”老婆婆慢吞吞地叮嘱道,“老爷子,生前可是大好人哪。你去他屋子的时候,可得恭恭敬敬的。”
“好的。”我没想到,这老婆婆虽然看上去阴森,说起话来倒是入情入理的,便顺口问道,“婆婆,这老爷爷在这附近很有名吗?”
“当然。”婆婆慢慢地说道,“老爷子在以前,不仅卖药公道,还会一手好医术。帮带了邻里多少忙就不说了,我有个儿子,以前烫伤了,还是被他治好的……治得可好了,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什么?!我吓了一跳,难道这个婆婆就是当年送孩子给厚眼镜爷爷治疗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