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去的京中路途遥远,路上的餐食和环境都不如在惠城和侯府。像晌午,大多只能在像这样的路边凉茶铺子一面歇脚饮茶,一面用午饭,再晚,就要等到黄昏或是入夜去了,而且也不一定能刚好缝到途中的城镇或是村落借宿,所以晌午这顿都要吃殷实些,就怕晚上赶不上。但惠城到京中的一路还算繁华,不至于没有地方落脚,只是老夫人,嫂夫人,恐怕要花时间适应。”
凉茶铺子歇脚的时候,曲少白一面替老夫人和阮陶斟茶,一面说起此事。
他虽然答应了阮陶,送侯府若干人等一道入京,但事出突然,具体细节是来不及细说的。阮陶同他说了难处,他能权衡的是可以上路,但像南平侯府这样的人家,锦衣玉食,出入都有奴仆跟随侍奉,未必能习惯,正好今日是旅途中的第一日,曲少白寻到合适时机,就同老夫人和阮陶说起。
像眼下路边这样的凉茶铺子,接待的都是往来的商旅与行人,地方狭长有限
侯府的这趟出行的人员精简再精简,除了阮陶身边跟了贺妈与雅石几人,老夫人身边跟了方妈和纪芙,芷杳之外,几个崽崽身边只带了管事妈妈和一个贴身侍婢女,其余就是干杂役的小厮和侯府,以及阮家的侍卫,前前后后也有好几十人了。
就算这些人没有占据了凉茶铺子的所有地方,也差不多都围绕在茶棚周围,以及在马厩处照料马匹。
像这样的远途,马匹和马车都是最重要的工具,这类设在旅途中的凉茶铺子既是给人提供休息和补给的地方,也有给马喂草饮水的马厩,可供随行的侍卫和小厮在照料马匹。
曲少白同老夫人,阮陶坐在一处说话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在阮赵的带领下,围着马厩看侍卫给马喂草饮水。
小孩子的世界其实很简单。
好奇的就去观察,然后印象深刻的就记在脑海里,而且,能形成很久的记忆。
尤其是当土拨鼠小盆友发现团子和傅四四都能准确得知晓马的喜好,还可以伸手摸马,给马喂草的时候,土拨鼠小盆友惊得合不拢嘴!
不,是下巴都惊呆了,然后掉在地上!
然后都忘了要自己捡起来。
还是傅四四替他捡起来的!
“看呆了吧!嘿嘿,我们可都会骑马!二哥会,我会,小团子也会!我们都学了骑马,在你不在家的时候!”傅四四嘚瑟。
各个都会骑马了?!
土拨鼠惊呆了!
但土拨鼠绝对不能输气势!
土拨鼠叉腰,仰头,“谁说我不会的,我会骑马啊!倒是四哥,你是不是在吹牛呀?”
以前每次土拨鼠这么还击的时候,傅四四都会跟着土拨鼠挖好的坑往下落,然后傅四四都是最后挨数落的那个。
这次,傅四四都摆好了环臂,呲牙的姿势,并且嘴都长大的时候,目光忽然瞥到阮陶了。见到母亲正同曲少白曲大人说着,傅四四眨了眨眼,忽然想起母亲在同他下五子棋的时候,不止一次同他说过——傅四四,知道什么叫稳重吗?不要别人一激你,你就恼,那正中别人下怀。
——什么叫下怀?
——你应该问,应该怎么做!
——那应该怎么做?
——如果对方激你,说明他着急了,那你就要越不着急。
那怎么才能越不着急?
他看着母亲,然后母亲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上前,悄声同他说了一句。
眼下,傅四四再次眨了眨眼,然后满脑子都是母亲的这句话。
而一旁,土拨鼠小盆友正等着嘴笨的傅四四和他理论,但傅四四驾驶都摆好了,临到最后了,却话锋一转,朝着他呲牙一笑,“爱信不信!”
土拨鼠:“!!!”
四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傅四四环臂转身,看着土拨鼠刚才那幅吃惊模样,红鲤鱼,绿鲤鱼与鱼心里得意得不得了!
果然,母亲教他的好厉害!
他以后就这么样!
*
曲少白说话的时候,阮陶余光也瞥到傅四四一幅得意并着趾高气昂得姿势,一看就是好不得意的样子。
阮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多看了他一眼,结果发现傅四四小盆友更得意了!
阮陶:“……”
阮陶不知道傅四四哪根筋又犯了。
又正好,曲少白起身,“那不打扰老夫人和嫂夫人歇息了,我同柳恒商议下稍后的行程,等晌午这段最热的时辰过了再出发。”
“多谢了,少白。”
阮陶在,老夫人这处负责微笑和听着就是了。
等送走曲少白,阮陶这处还未坐下,就见傅毖泉上前。
“有事?”阮陶看她。
傅毖泉方才一直都在马厩那处。
傅长歌和傅四四几人都在高高兴兴看马,只有她在想阮陶之前的话。
虽然当时在马车中很气,但真的出了马车,尤其是看着眼前的侍卫给马饮水喂草,周遭又闹哄哄的时候,傅毖泉才又认真回想了方才同阮陶的对话。
权且不说,阮陶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都有道理,但更重要的是,阮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会,而且肯“鼓励”她这么做的人。
哪怕,这个“鼓励”是演的,也更可能是特意嘲讽她的。
但她并不想错失这个机会。
也许,是唯一一次机会。
所以,阮陶看着她,“有事?”
傅毖泉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就是告诉你,我想学画画,也会坚持。”
哦,原来是这件事。
阮陶的目光其实落在原处的团子身上——团子正趁阮赵和周围的侍卫没注意,想去扯马得缰绳。
“好,我知道了。”阮陶敷衍了一声,然后想绕开“圣诞树”上前。
因为这时高声,兴许团子日后会吓得不敢再碰马匹和缰绳,而且,也会引起几位管事妈妈的担心。
而且团子还没伸手,只是小眼睛眨了眨,准备伸手。
阮陶不停留了,径直上前。
傅毖泉也明显觉察阮陶是在敷衍她,傅毖泉咬唇,然后拎着裙子跟上,“我同你说真的。”
“嗯。”阮陶的注意力在团子身上,再次敷衍一声。
傅毖泉面上都快挂不住,“你在敷衍我。”
阮陶这才驻足,然后看了傅毖泉一眼。
见傅毖泉是真的在恼意较真。
阮陶余光继续看着团子,正好见贺妈上前,阮陶连忙唤住贺妈,同贺妈吩咐了声。
贺妈快步上前。
阮陶这才松了口气,也才转眸看向傅毖泉,理性道,“那我怎么要怎么表达我没敷衍你?”
傅毖泉:“……”
傅毖泉语塞。
阮陶又看了她一眼,同时余光也看到贺妈抱起了团子,阮陶心中的担心才彻底放了下去,然后又重新看向傅毖泉。
傅毖泉也刚想好,“你出个题目吧,你想看我画什么,我画给你看,证明我不是信口开河。”
阮陶:“……”
阮陶还没见过自己主动提要求的。
阮陶刚才光同曲少白说话,还没顾得上吃饭,正好凉茶铺子的东家端了简单的饭菜上桌,阮陶喉间轻咽。
正在这时,映入眼帘的是欢脱的傅四四上了饭桌,就坐在老夫人一侧。
老夫人的表情既嫌弃又喜欢,违和到了极致。
阮陶轻叹,“红鲤鱼,绿鲤鱼与驴……”
傅毖泉:“???”
傅毖泉一脸懵,以为自己听错。
阮陶笑眸看她,“我是说,我出的题目是,红鲤鱼,绿鲤鱼,与驴。”
傅毖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