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我真的好困,不行了,我要睡了~”傅四四实在困得不行,靠在一边的床框上都靠不住,直接往床上躺了。
“诶,四公子,等等!再擦擦头的……”刘妈话音未落,傅四四已经像条鲤鱼一般,呲溜一滑,直接栽到床榻上。
更要命的是,那么大一条鲤鱼,侯府的几个管事妈妈里,除了朱妈之外,应该没人能拎得起来!
尤其是四公子,虽然只比五公子大一岁多,但四公子长得好啊,朱妈拎起来都费劲,更不要说刘妈了!
刘妈心累。
澡是洗完了,刚才擦头的时候就喊困,还没等擦完就要往屋中来了,刚一沾床,骨头就忽然软了,整个人都似泄了气一般,须臾间,连呼吸声都响起了……
刘妈是怕他着凉……
不过,方才倒是也擦得差不多了,眼下日头还不算寒凉,四公子又向来皮实,应当没事。
今日是真累了……
刘妈倒不担心四公子的睡眠。
只要睡着了,无论是最开始的睡姿是侧身睡,还是躺平睡,更或者是趴着睡,很快就会翻回来,正面,大字型躺平;更重要的是,睡得能有多实沉?就算是惊雷都不会醒的。
果真,傅四四小盆友很快翻身回来,正面躺平。
是睡着了。
刘妈俯身,牵起一旁的被子给他盖上。
天气再是不凉,也要盖好肚子,小孩子原本火力就壮,睡着的时候肚子不着凉就不容易染风寒。
刘妈又确认了一轮傅四四睡好了,这才放下床边的纱帘,然后熄了旁的灯,只远远得留了一盏夜灯。
这趟北上,侯府的下人没来那么多,几位公子小姐身边也就管事妈妈跟着来了;老夫人身边除了方妈,还有纪芙和芷杳两位姑娘跟着;这一路上大小事宜都是夫人在张罗,所以夫人身边确实要贺妈和雅石、岚玳、海南,紫米几位姑娘都在,但也在抽空帮衬着几位公子小姐这处。
惠城离开得仓促,旁的人应当要等在京中落脚后再行思量,是继续留在惠城侯府,还是陆续入京。
这些都有夫人在想着,侯府内宅里的人和事,反倒比早前还要顺些。
眼下,虽然人手不如在府中时候的多,但刘妈几人几乎全程都陪在傅毖泉,傅长歌,傅四四,傅长允和团子身边,落脚的驿站房间没那么多空余,夜里也是都挤在屋中小榻歇下,也方便照顾。
虽然北上这一路有辛苦,毕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马车上,但也不乏新鲜。
譬如,途中的见闻,每至一处的风土人情,美食特产,虽然没有很多的时间详细了解,但每至一处落脚,夫人都会带公子小姐们去逛,夫人自己就闲不住,所以公子小姐们也都跟着闲不住。
再加上渡江时候的客船,甚至,越靠近京中,越多异域商人,途中所见所闻都是在惠城见不到的。
这一路以来,每个公子小姐身上好像都有很大变化!
大小姐就不说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大小姐眼下应当是着了魔得崇拜夫人,夫人怎么样,大小姐就在怎么模仿夫人,除了她自己本人不觉得,不承认!
二公子念书一样是最厉害的一个,但是性子清冷,很难与人交流,但这次路上,对途中风土人情,山川地貌最感兴趣的反而是二公子,每到一处地方,于二公子而言,都似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过往二公子身子一直是最不好的一个,不然四公子也不会过继到府中。
后来二公子身子慢慢好转,但精力也都不济,可二公子身上承载了侯府的希望,所以,近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念书上,沉稳是有,但很少看到笑意,这一路跟着曲大人一道,每至一处,都能听曲大人说起不少旧事,二公子的性子仿佛都开朗明快了许多。
至于四公子这处,刘妈心中轻叹,其实不知道是该说惊喜多一些,还是该愁容多一些。
但四公子早前在府中惯来是最调皮捣蛋和惹是生非的一个,如今,却是每日晨读最勤快,读一本不够,还要再多读一本,大有这趟抵京之后就要直接看武侠连环画的意思在其中。
对!
也是运动量最大的一个,蹦跶,踢毽球,跑,跳,闹腾,哦,还有新增的让阮赵侍卫教他练剑的项目。
还包括同老夫人下五子棋,也都是四公子。
以前四公子最喜欢五子棋了,如今看到五子棋就头大。
如今最盼的,就是夫人陪他下军棋。
不仅如此,就连诗歌都喜欢背!
背诗,没听错……
因为夫人说侠客行走江湖分很多种,有的就是大字不识一个,走到哪里都扛一把大刀,一点风雅都没有;顶尖的大侠是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开口就会吟诗,低头就能练剑,让人望尘莫及。
大约,四公子也想日后让人望尘莫及,所以,她也说不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四公子好像朝着各种各样的方向逼自己!
但问题是,他自己好像也乐在其中。
当然,孩童心性还是有的!
譬如下军棋就很痴迷!
哦,斗蛐蛐也还在继续。
自然,经常同四公子一起斗蛐蛐的就是五公子了!
五公子一直是府中最古灵精怪的一个,虽然年纪小,但是满脑子都是鬼主意,回回惹祸都会甩给四公子。
别说,大约是读书读多了,也许,是跟在夫人身边久了,忽然开窍了,眼下的四公子仿佛没那么容易被甩锅了!
刘妈自然是欣慰的。
五公子的变化也大!
五公子是府中最小(和团子一样),也是最古灵精怪的一个,平日的最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同朱妈的对抗,惹朱妈揍人,不时还会气得朱妈追着他到处跑,但五公子自己是乐在其中,哪一日不闯祸五公子就浑身不舒服。
闯祸是五公子每日的主业。
但这是早前。
虽然这一路上,五公子该闯祸的时候仍是在闯祸,朱妈一点儿都没落得清闲,但到底少了四公子做帮衬,声势没那么浩大了!
而老夫人眼下又稀罕四公子得紧,因为四公子可以陪她五子棋呀,还可以和她踢毽球,就是跳绳,四公子都可以!
最重要的是,府中的几个公子小姐里,精力和体力最好的就是四公子,老夫人可以一直和四公子玩!
当然就指着一直羊毛薅!
所以,少了四公子作伴的五公子好像慢慢开启了新的兴趣!
对!
就是听历史故事和历史典故,而且听得很认真,不是走马观花得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是真的在专注,仔细,托腮听!
旁人对周老先生都避之不及,周老先生年事高了,是有些老眼昏花了,看不清楚字和人,就只有杵进了看,起初五公子也是吓坏了,但好像越听故事越有趣,慢慢地,好像也不怎么怕了,还会缠着老先生多讲,听不够似的。
朱妈同刘妈交好,四公子同五公子要好,有时候驿馆房间不够的时候,五公子同四公子一起睡,朱妈和刘妈就在一起聊天。这样的机会,这一路上还真不少,所以朱妈和刘妈对四公子,五公子都很熟悉。
朱妈也会同刘妈说起五公子的事,譬如,听了周老先生说起了历史典故中的阴谋阳谋,还有高谈阔论,纵横捭阖,还会依样画葫芦在朱妈面前表演,是真的喜欢。
不仅喜欢,还会得意得在夫人面前讲他自己发挥的历史故事。
夫人也爱听。
不仅爱听,还会同五公子拌嘴!
五公子回回都是一片热情给夫人说,然后被夫人一盆冷水教回来,然后就开始怄气。
明日又去找夫人,继续和夫人辩论。
眼下,五公子最大的爱好,是同夫人辩论。
夫人每日都很忙,但是好像在这件事上还是从未错过的。
闲的时候,会和五公子辨上好长时间;忙得时候,一句话就将五公子打回原形!
姜是老的辣,但刘妈是看得出来,大小姐和五公子都在学夫人。
大小姐是在学夫人的为人处世,周全圆滑;五公子是在学夫人的精明,怼人,以及伶牙俐齿。
不管怎么样,包括六小姐在内,各个都有变化,而且都不小。
这一路上,最自律,学习最不需要人操心的就是六小姐。
这一点上,六小姐还同四公子不同。
四公子是勤奋在他要努力认字,然后看武侠秘籍上;六小姐是算数,识字,诗词,典故,音律,都在认真学。
换言之,夫人安排得课程,六小姐一个都没有落下,而且,六小姐知晓夫人的心思很大一部分都放在几位公子小姐的学业上,六小姐也真的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
所以,六小姐虽然是最小的,但论学习的成效,大约应当是几位公子小姐中最好的。
早前夫人弄了一次期中检测,六小姐能背诵的诗词都快同二公子差不多了……
但意外的是,三小姐还没撵上。
原本这一趟是要途中同三小姐会和的,宋伯派的人会直接送三小姐同大家汇合,但夫人是让人先送三小姐回了惠城。
侯爷过世,府中其他几位公子小姐都在侯爷跟前拜祭过了,三小姐的眼疾那时耽误了,夫人是让三小姐先会惠城,先同侯爷道别。
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不这么做,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夫人虽然也不在意旁人说什么,但在这件事上,夫人没有含糊。
这一趟北上,在京中少说也会两三年,三小姐如果不去拜祭侯爷,就会一直是心中遗憾。
夫人其实都周全了。
离京中越来越近,几位管事妈妈心里也同刘妈一样,一半是感叹,月余两月的路程终于快到了;但更多的一半,其实也是忐忑。
毕竟,京中不似惠城,而且,侯爷也不在了,南平侯府也才受了重创,京中向来捧高踩低,侯爷战死沙场,兴许能得天家体恤,但也不知道这样的体恤是否长久,更不知道二公子年少,什么时候才能撑得起南平侯府。
但眼下,幸亏还有夫人在……
这大约是侯府最幸运的了。
刘妈如是想。
看着四公子睡得很香的模样,好像离入京也只有十余日了。
夫人这几日好似比早前更忙碌了……
*
阮陶当然忙碌了!
账本终于看完了,该理顺的也初步理顺了!
离入京还有十余日,正好有些事也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譬如,平安侯和他在鹿鸣巷的那座宅子……
不是她打平安侯的主意。
是因为南平侯府这么大家子人入京,总要有落脚之处。
这落脚之处就有说到的。
譬如,她选在哪里,旁人都会在背后议论。
地段好的,会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南平侯府的府库还丰厚着,入京了还继续这么祸祸;地段不好,人家又会在背后说,到底是没落了,惠城怎么能同京中相比,如今的南平侯府入京连处像样的宅子都没有……
所以,怎么挑都会有人说三道四,因为眼睛放在你身上,你做什么,怎么做,都会有人鸡蛋里挑骨头。
是,南平侯战死,天子一定会抚恤。
但天子抚恤是之后的事,如果住处不敲定,好似这趟入京就是特意等着天子抚恤的,吃相就难看了。
但平安侯的这处宅子不同!
原本就是傅伯筠的私产,这趟入京,他们要呆的时间还不短,没有比这处宅子更适合的地方了。
先不论位置,但就是侯府遭了一场大火,府库受牵连,他们入京,要回自己的宅子自然在情理之中。
拿回来是因为早前就有,但新买另当别论。
所以,阮陶要回这处宅子,就连想在背后议论南平侯和她的人都不好开口……
“夫人?”贺妈诧异从夫人手中接过信封。
好家伙!
自从嫁到南平侯府,贺妈还没见夫人写这么长的信过。
呃,不对!
应该说,以前在安堂阮家,夫人都没有写过这么长的信。
“给大人(阮涎沫)的?”贺妈问了声。
马上要到京中了,许是找大人寻求帮助的,譬如落脚之类的。
阮陶摇头,平静道,“给平安侯的。”
平安侯?贺妈错愕,怎么好端端得突然冒出一个平安侯来。
阮陶轻叹,“先礼后兵,毕竟嘛,要人家把房子空出来,总要先修书一封才礼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