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并未觉得不可思议。
这段时日以来,大小姐身上的变化,旁人.肉眼都可以看见,更何况贴身侍奉的李妈。
府中熟悉大小姐的人多少都能看得出来些许,大小姐在慢慢模仿夫人。
夫人说话理事的态度,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包括,夫人爱喝的白茶。
大小姐都在一点点学……
内在,外在,但凡她觉得好的,都在潜移默化改变着。
未必快,但已经开始尝试着改变。
就譬如,早前喜欢的那些大红大绿,层次分明得拼凑在一处,如今虽然是有守孝的缘故在,但不起眼的首饰,帕子,甚至是早前喜欢的手镯好像都换了个遍。
只有在画画这件事,风格越渐明显,也游刃有余。
有时一画画一整日,马车上都在画,停不下来,自己也喜欢。
有时看一整日书。
不光是画册,还有诗词,游记,话本子都有……
看得书越多,抱怨和牢骚的时间便越少。
甚至,早前大小姐总是对自己的身份耿耿于怀,不愿意旁人提及,在心底也无法释然,好像都随着看的书越多,同夫人在一处的时间越长,同郭大家在一处学得东西越多,越深.入而渐渐淡化了。
当这些事占据了所有的时间,早前觉得重要的事仿佛忽然间就没那么重要了,每一日都变得很充实。
所以,李妈知晓,这一路以来,大小姐身上最大的变化就是真正开始将自己视作南平侯府的大小姐。
人越是自卑的时候,就会越介怀旁人的看法。
一旦坦然接受,一切好像又没那么难。
夫人对大小姐的影响很大。
同夫人的相处中,虽然大小姐还是会时不时吐槽,但李妈看得出来大小姐其实很喜欢,有很感激夫人,只有打心底的喜欢和感激,才会去模仿;但李妈同样看得出来,夫人也会忽然就心血来潮同大小姐闹腾。
清官难断家务事。
有时候李妈也说不好是大小姐的脾气犯了,还是夫人就是好玩,想闹腾一场,更或者两边各打二十.大板的时候都有;但大抵在磕磕碰碰,时而母慈子孝,时而鸡飞狗跳的氛围里,大小姐是渐渐站在了夫人这处。
虽然夫人怼大小姐的时候针针见血,大小姐吭声也不是,不吭声也不是;但也有大小姐怼夫人的时候。
总归,两人是越来越像了……
一路上,夫人也没让大小姐闲着!
除了跟郭大家学画画,北上这一路,好些事情.夫人都让大小姐跟着贺妈一道打理。
李妈看在眼里,心底是欢喜的。
方妈要照顾老夫人,途中的要务都是贺妈在安排,贺妈是安堂阮家的老人了,协助夫人主持中馈,打理内务,甚至府外之事,贺妈都极有经验,同府中旁的管事妈妈不同。
除了贺妈之外,还有岚玳。
岚玳负责几位先生途中事宜的安排,夫人除了让大小姐同贺妈一道照看途中的要务,还让大小姐同岚玳姑娘一道,安排几位先生途中事宜。
事情虽小,但需面面俱到。
有与人交道,也有琐事安排。
衣食住行,处处都要考量,也锻炼人。八壹中文網
大小姐日后要做掌家主母,这些事情提前接触总归比晚接触,或不接触的要好。
虽然大抵都是贺妈同岚玳姑娘在照看,但多多少少都是大小姐过了眼的。
眼下贺妈和岚玳都顾不上,太医还在替夫人诊脉,这阖府上下的事的确有,且只有大小姐出面最合适。
早前倒还不觉得,方才大小姐忽然吩咐要看苑落安排的图纸,还有晚饭是否备好,李妈才突然想起这档子事儿是都搁置了。
但各个公子小姐和随行的管事妈妈,侍卫,丫鬟婢女,还有一道赴京各位先生都要安顿了。这其中,有要在宅子里落脚的先生,也有像黄老先生这样歇在老友处的,都得周全。
再者,卢老太医短时间是不会离府的,还有阮侍郎夫妇在,老夫人也饿得快,眼下也黄昏了,晚饭该备好了。京中的厨子未必合老夫人的胃口,带来的厨子又未必适应京中这些食材。
初到京城,府中这些琐事都要磨合,理顺。
还有府中这一堆生面孔的丫鬟,婆子,小厮,都需提前看一看,当说的话说了。
贺妈和岚玳都脱不开身,大小姐不去过问,今日宅子内怕是没人顾着这头。
府中旁的公子小姐都守在夫人苑中,大小姐更年长,也更晓事,大小姐亲自操持这些,就是顾着夫人这头了。
李妈方才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眼下想明白,心中除了欣喜就是欣慰。
这一路不过短短月余两月,大小姐是长大了,她也能宽心了。
“对了,李妈,再去打听打听,今日门房上还有哪些人来过?母亲昏倒,门房上轻易不会放人入内,但京中的人和事我们都不熟悉,怕万一谁来,家中又不知晓,怠慢了去。”
傅毖泉是真的仔细思量过。
“老奴省得了。”李妈连忙应声。
“对了,方伯呢?”傅毖泉忽然想起。
方伯在京中多年,对京中的人和事都比旁人更熟悉;而且,听母亲之前的意思,宋伯暂时无法入京,府中是需要宋伯这样的角色在京中走动,所以,方伯会留在府中暂代管家之职。
但从方才起,好像就没见到方伯在何处?
“老奴这就去问问。”
傅毖泉刚朝李妈颔首,就见不远处,贺妈领着一身内侍官衣裳的人朝主苑这处走来。
傅毖泉略微拢了拢眉头。
早前她随父亲与母亲入京觐见过,所以认得这身内侍官衣裳。
——日后见到穿这类衣裳的,就是宫中的内侍官。内侍官有不同品阶,会佩戴不同颜色的腰带。天子近前伺.候的内侍官佩戴的是金黄.色腰带,金黄.色腰带的人里还有一种,是金丝腰带,如果日后见到这类金丝腰带的内侍官,能绕远就绕远,如果不能,就谨言,善行。
这么多年过去,父亲的悄声叮嘱好似还在耳畔,傅毖泉抬眸,贺妈业已领了人上前。
傅毖泉收起思绪,朝着对方微微扶了扶身,大方得体道,“见过陆公公,平安侯,侯夫人。”
傅毖泉言罢,陆致远,许晋安,以及平安侯夫人都顿了顿。
早前,好似都没见过……
对,好像连对方名字都不清楚。
陆致远多看了一眼,温声道,“大小姐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