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在散步，但母亲是才宴请了海凌尘吃火锅之后再散步的。”傅毖泉戳破。
既然，都已经戳破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勉强了。
阮陶微笑，“对啊，前有海凌尘带你祖母去逛京中，替你祖母消解郁闷，以及熟悉京城；后有赏梅宴的时候，海凌尘一直跟随，照顾着长歌，是应当答谢的。这也是你祖母的意思。谢过了，明年才好继续麻烦他。”
傅毖泉从贺妈手中接过小灯笼。
虽然长廊下都有檐灯，能看清路。
但要看清地上是不是有小石子，积水，或是草木花叶的枝叶，踩上去容易滑倒之类，还是需要手中的小灯笼稳妥些。
傅毖泉从贺妈手中接过小灯笼，就是要代替贺妈扶着她一道往苑中走。
傅毖泉是想在回程的路上同她说话。
“我们为什么非要麻烦海凌尘，欠他人情？”傅毖泉并不理解。
虽然海凌尘很讨祖母喜欢，在赏梅宴的时候也照顾过长歌，但傅毖泉并不喜欢海凌尘。
更不喜欢，欠海凌尘人情。
昏暗的灯火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傅毖泉低头看着影子，像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影子上，耳边，是母亲的声音，“有时候呢，人情同人脉是同一种东西，分不开的。你好像在欠人情，但同时，你也在用人脉。用，就是双向的，有来有回，双方至少有走动。但人脉这种东西，如果只是放在这里，不去动他，久而久之就忘了，或者淡了，等日后你忽然再想去联系的时候，旁人会觉得带了明显的目的，心生戒备。你觉得是不想麻烦人家，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叫人家，其实不仅欠人家人情，还尴尬。多少年不联系了，有需要用我的时候再联系，还不如平日里就往来着。无效社交指的是，同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在一起，并不能为你带来改变，或者情绪价值；但人情往来不是。你用的多了，旁人遇事也会自然而然想到你，而不是一个经年未曾联系，还不知道能不能派得上用处的人。你用人情，你的人脉才有价值，你不敢去用的人脉，未必真的有人情在……”
傅毖泉眸间微滞，好似醍醐灌顶。
但即便醍醐灌顶，口中却还是要倔强的，“海凌尘有什么需要我们的？他是国公府的三公子，海国公最疼爱的孙子，就算眼下同国公爷闹别扭，日后还是会回去的。”
阮陶看她，“当然有。”
傅毖泉皱眉。
阮陶低头看前面的路，“有时候，比起你祖母需要人陪着一道闹腾之外，海凌尘也许更需要你祖母开导。”
“祖母？”傅毖泉意外。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家的情况都不一样，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中长辈同晚辈之间的置气，有时候就一句话，一个语气，一个误解，或者误解都没有，就是觉得你在某一个没有尊重我，但其实对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所以，开导，并不一定要对方有多高的智慧，兴许，就刚好是一种生活阅历，一种心态和看待问题的方式。你祖母正好填补了这处空白，所以，也许你祖母对海凌尘提供的情绪价值，或许在海凌尘看来，比他提供给你祖母的更大。这样想，你能明白吗？”
不知为何，傅毖泉忽然觉得今晚母亲同她说话时有些不一样……
就是，母亲以前也会教她一些道理。
但是今天的母亲……
傅毖泉说不好，但就像，忽然很怜悯她，但又不愿意表露出来。
傅毖泉继续拎着灯笼。
两人的影子长长短短踩在脚底，傅毖泉还是忍不住悄声道，“你今日是去见平安侯了吧？”
阮陶兀得驻足，环顾四周，见周遭只有贺妈在。
她们停下，贺妈也停下。
阮陶沉声，“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那就是了，傅毖泉心知肚明。
傅毖泉重新挽着她，继续拎着灯笼往回走，一面走，一面道，“平安侯今日离京，这么巧，你就今日请海凌尘吃火锅，这不是刚好有不在场的证明……”
“嗯？我听不懂。”
傅毖泉轻叹，“我知晓母亲听不懂，母亲从来是应当是听懂的能听懂，不想听懂得听不懂。”
“哦，好像是。”阮陶不谦虚。
傅毖泉：“……”
傅毖泉语气里稍许怨气，“我只是想同母亲说，既然平安侯府的内情我是知晓的，母亲今日去给平安侯送行，其实大可以也告诉我一声，我也能替母亲分忧。我就是想……”
傅毖泉是想说，我是想，替你分担这些事。
傅毖泉不知道怎么说出口，阮陶却道，“好，下次知道了。”
傅毖泉微微皱眉。
——好，下次知道了？
母亲今日没有问题才怪……
*
回屋中沐浴更新，一身火锅味，还连带着一身疲惫。
似是今日经历了好几日要做的事，还偷偷摸摸出了趟府，送走了一家子，签了一份股权协议，吃了两头火锅，知道了傅毖泉的来历，还隐约猜测了关于几个孩子同头疼这个剧情限制之间的关系……
这一整日，尤其是晌午这顿火锅开始，就没有歇口气的时候。
还用脑过度。
不过，平安侯府这一档子事儿终于算告一段路了。
而且，这是一道官方免死金牌。
她如果以后真的遇到事端，平安侯府的封地是处庇护所。
她今日没叫傅毖泉，是以为晨间起来又是发现傅毖泉这处头疼，她也是惊呆了，日日都是傅毖泉，要不要直接断绝“母女”关系来得好些……
却没想到，不过一日的时间，好像其中隐情就渐渐浮出水面了。只是她也有没想通的地方，窜不到一处去。
需要时间，以及契机。
诚如许晋安所说，知晓了，未必对傅毖泉是好事……
所以老侯爷和傅伯筠都选择不说。
那傅毖泉应当知晓，还是不知晓，或者，应当以什么样的方式知晓……
阮陶陷入思绪。
贺妈知晓她今日累了，唤人早早就备好了水。
浴桶中，阮陶忽然问起，“前几日大雪封路，京中附近的往来都停了；早前听方妈说，傅芣苢应当差不多就那几日抵京，大约是困在路上了。今日开始化雪了，明日让人去打听，看傅芣苢走到哪里了？”
贺妈应好。
三小姐，是这府中唯一没见过的孩子了。
有些不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