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风时之前已经猜到了一些，但还是止不住有些惊讶。
那条母蛟本身血脉就不纯正，又同一条鱼妖相合，怪不得生出的小黑蛟体质这么虚弱，身形贫瘠，这么大了还不能化形。
风时想了想，接着又问了些能想到的问题，小黑蛇都很认真地回答。
“那你能感应到你的父亲吗？现在。”
小黑蛇闻言，抬着脑袋在周围闻了闻，又将头埋进水里咕噜咕噜换气，最后，摇了摇头。
风时有些泄气，这样的交流总归太麻烦了，这么久，他也只问出一点信息。
那天晚上小黑蛇确实感受到了熟悉气息，所以可能限定条件是晚上，而小黑蛇的母亲和小黑蛇在人鱼洞府只是暂住，是在等他的父亲回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一直没回来，然后便有一群人冲进洞府，杀了母蛟，小黑蛇因为被母蛟藏了起来，才免受一死。
更多的，因为两人交流障碍，小黑蛇表达不出来详细的细节。
“那就先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还带你一起，若是你想出来，便咬一下我的手指。”
小黑蛇缠着他的指尖点了点头，然后便将头埋进水瓶里去了。
风时将盖子虚虚放在瓶子上，起身。
一回头，却见床上原本入定打坐的小白团子已经睁开了眼，此时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风时。
风时后脖颈一麻。
讪讪一笑，他悄悄后退一步，生怕对方跟他算昨天傍晚打屁股上那一下的账。
沈颂鹤回神，冷漠地收回了视线，闭上眼，好像方才深深盯着人看的不是他一样。
风时揪紧的心松了点，摸了摸鼻尖。
只要不是跟他算旧账的就好。
这几日，沈颂鹤灵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天雷虽重，但只有一道，并没有伤到他的根基，只是打回了原形，修养一段时间便可。
刚才，他之所以盯着风时看入了神，不过是因为他又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太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风时身上，故人的影子越来越多，几乎掩盖了他身上自己的影子。
现在的风时，和他不过三分相似，更多的是像那人……
百年了，他等的够久，甚至已经开始怀疑那人说他还会回来，不过是骗他的。
沈颂鹤微启的双眼中漫上一丝痛苦，攥紧了双手，用力闭眼忍受着心底的暴戾。
当夜，风时带着小黑蛇，和萧御回曹逆再次来到了城内。
因为这件事，邻鱼城中，稍有姿色的女子都惶惶不可终日，有权有势家的姑娘早已被家里送离，只剩那些走不了的和青楼中身不由己的。
而今夜，炎城的目标便是青楼中卖艺不卖身的头牌——阮烟。
阮烟年纪不过十六岁，因为得妈妈恩宠，所以独住一间阁楼，虽然近日得了消息已经加派人手保护，但等风时他们到的时候，几个护卫早就被踩成烂泥了。
黑影身形遮天蔽日似的，手中的灯笼光芒依旧，久久矗立在阁楼前。
他将手伸进窗户中摸索着，口中哼着空灵的歌，这歌声似乎有着某种魔力，令听到的人目眩神迷。
风时及时锁闭了听觉，这才没被蛊惑。
同时萧御回和曹逆也察觉到了不对。
“原来这歌声还有这作用，怪不得之前的那些女子在他将手伸进去的时候都没能逃掉。”萧御回道。
风时抿了抿唇，提气绕到了阁楼侧面。
这阁楼一共三层。
阮烟便睡在第三层，三面都有窗，风时小心掀开一扇窗往里面看去。
只见里面摆设已经乱作一团，榻上床被凌乱，并没有人。
那只黑手正在房中不断地摸索着，遍寻不得后，居然直接抬着床掀了起来。
风时这时才终于看见了阮烟。
对方身上还穿着就寝的亵衣，长发披散，瘦小的身体蜷缩着床下的地面上，双手捂着耳朵，咬着下唇默默流泪。
见怪物将遮蔽物掀开，她浑身剧烈抖动起来，慌乱却小心的站了起来，想要换个地方躲避。
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风时。
风时对上她的视线，想也不想地朝她挥了挥手，而后张开了双臂。
阮烟算是个机敏果断的姑娘，没怎么犹豫便朝他跑了过来，一跃跳出了窗户，稳稳落进了风时怀里。
风时能感觉到阮烟凉凉的泪抿在他的脖子上。
只是不等他们在剑上站稳，黑影怪物便已经发现了他们。
那双血红的眼睁成了圆形，齐齐望向风时和他怀里的阮烟。
“找，到了……”
他口中一字一顿，插在阁楼中的那只手又伸长了一些，穿透了阁楼直接朝他们挥了过来。
“师弟小心！”
萧御回在底下挥了一剑，击中了黑影的掌心，然而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风时控制身下的剑飞速落地，将怀里的阮烟推到曹逆怀里，喊道：“师兄帮忙照看一会儿！”
而后飞快地闪身，跃上了阁楼，取下腰间的瓶子，将小黑蛇放了出来。
曹逆脸色难看的将怀里的人丢到地上，只交代了一句别乱动，便飞身来到了风时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想死？”
风时双手忙住结印，来不及回应他。
随着结印的动作结束，浓郁的金光弥漫在风时全身，他双指一挑，悬浮在他面前的玻璃瓶中，小黑蛟便裹着水飞了出来。
随后，一道更细小的歌声响了起来。
这次并不是出自黑影怪物之口。
风时将自己的灵气注入水中，渐渐包裹成一个水球，保证水球不会散掉，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面前，黑影怪物在有些生涩的歌声中顿住了动作。
风时看到怪物手中提着的灯笼突然光芒大盛，原本摇曳的灯光如置无风之境，热烈燃烧着。
虽然风时听不懂歌声中的含义，但也听得出这是首曲调欢快的曲子。
小黑蛇在半空中游动着，伴随着他的动作，那团水也跟着他向前。
怪物在他的歌声中凝滞，仿佛化作了这天地间再普通不过一道的影子。
片刻后，歌声忽然高亢起来。
小黑蛇磕磕绊绊地哼唱下去，月光之下，水球折射出晶莹透亮的光。
夜风大作，黑影巨大的身影忽然变得朦胧起来，好像一团被困住的浓雾，蓦地被释放，稀释，消散，露出了里面真实的面目。